高绍全没有真正的领过军队,因此这个时候他也不会不懂装懂,集思广益的才能他还是有的,更何况无论是长孙云相、程济时还是李权、朱邪高川,甚至夏州军的很多宿将都有丰富的战阵经验,他自然不会越俎代庖了,因此只是笑了笑道:“诸位将军,有什么想法,只管说一说,集思广益吗。”
长孙云相笑了笑道:“其实,末将以为固守实在是下下之策,前套数百里防线一处被破就是处处漏洞,一处失守就是处处失守,一味固守的话,恐怕就堕入鞑子的圈套之中了。”
程济时也点头道:“长孙郎将言之有理,末将也不赞成固守,不过守还是要守的,以各地守军来说,若是...组织流民来守城的话,十天半月鞑子还是不能得志的,末将以为不如你打的你的,我打我的。”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高绍全双眼蓦然一亮,问道:“程将军,怎么个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嘿嘿,”程济时还在沉思中,李权倒是露出了一副笑容,程济时此时心中也有了些定论,不过看到李权的笑容,他还是让于李权道:“李指挥怕是有了腹稿了?还是李指挥来说吧。”他很喜欢李权这个温文尔雅的青年将军,两人也很是投缘,虽然李权本是流贼出身,不过涵养很好,有机会程济时还是想提点一下这位少年将军的。
李权谦让了几句,见得程济时是有意提拔自己,心中感激,微微向程济时点了点头,才胸有成竹的说道:“朝廷最怕流贼什么?”
朝廷最怕流贼什么?自然是个流字了,不同于山贼水匪,流贼一向居无定所,朝廷重兵防守陈州,流贼就会窜向蔡州,一路烧杀,把更多的百姓逼为无家可归的流民,所以历朝历代最怕的莫过于流贼。
高绍全示意李权继续说下去,李权笑了笑,也不顾夏州的宿将们一脸怪异,道:“就说你二叔高元吧,几个月前,我们陈州军围困右威卫,你二叔不顾右威卫,反而攻取陈州,陈州军后方尽失,不得不降,”李权喘了口气,陈州之败,是他心中的大痛,高元的确是一代名将,一眼就看出了陈州的破绽,陈州之失,五六万军队进退失据,投降成了唯一选择,闭了闭眼,李权努力忘记那一战又道:“再说此番围剿逆贼汪平,使君同样也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次契丹全力来攻,我们照样可以照方抓药。”
李权阴冷一笑:“这些鞑子全力攻我三边,我们就去攻他后方,一路烧杀,就不信他们的贼酋能坐得住?”
好狠毒的战术,就连程济时这个第一个想到这个方法的也是倒吸一口冷气,本来他想说的是攻打契丹西京大同府,断其后援,逼着契丹回师,没想到李权的计划更加阴狠,这哪里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若是这一战打好了,完全可以把契丹的右臂给完全斩断。高绍全有些犹豫,他的神色没有瞒住任何人,这种战术的确是对付契丹的最好办法,不过实在有伤天和。
一众夏州宿将也多不赞成,倒是程济时哈哈大笑,一拍桌案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使君没什么好犹豫的,鞑子就是鞑子,和他们有什么好客气的?他们可以烧杀抢掠,我们也大可不必瞻前顾后。”“只是...”夏州指挥使文胜硬着头皮,他是如今夏州军中最高的军事长官,本来只是团练一级的他被任命为夏州指挥使之后,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的他平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这个打法实在是太过阴毒了些,他只能说出不满:“鞑子自然该杀,那些民众呢?他们本也是我朝百姓啊!这样做实在有伤天和。”
一直没有说话的朱邪高川到了现在,才淡淡的说道:“附逆者其罪当诛!”一句话就堵死了一众夏州将领的话,毕竟严格说来,他们也是附逆,高绍全没有痛下杀手,他们已经是万幸了,若是再多说,高绍全加个附逆之罪,杀了也就是杀了,朱邪高川狠狠的抽了抽鹰钩鼻又说道:“再说据我所知,大部分汉人在契丹人手下都是奴仆一样的存在,给他们刀剑,他们比我们更恨契丹人。”他是胡人,是沙陀人,自然不好一口一个鞑子,但是对于契丹人的恨,他同样也是非常深的,这些年来,契丹人对他们沙陀人并没有比汉人更好,甚至可以说是更惨,汉人还有机会做奴隶,彪悍的沙陀党项人落在契丹人手上,往往就是成丁皆杀。
节堂里安静了下来,夏州军将士战战兢兢,不敢多说,而不管是陈州军、沙陀军还是左骁卫、左千牛卫的将官们都很赞成把战火烧到契丹人的土地上,高绍全也陷入了沉思,他知道他现在就是名义上的三边统帅,没有总督头衔的三边总督,他的一举一动可以说已然可以决定三边未来,容不得高绍全不慎之又慎。
“报。”亲兵不合时宜的通报声打乱了节堂的安静,高绍全奇怪的看着自己的亲兵,朱邪高川的侄儿朱邪望月,朱邪望月此番攻取朔方立下大功,本来高绍全想给他升个郎将的,不过朱邪高川并不同意,对于沙陀人来说,朝廷的官职并不重要,朱邪望月将来完全可以统领沙陀军一部,这个亲卫郎将就显得鸡肋了些,广陵高氏乃沙陀部曲之主,朱邪高川宁愿让自己的侄儿做少主高绍全的亲兵,高绍全觉得对不住他,倒是朱邪望月反而非常高兴。
朱邪望月不是蠢人,他知道高绍全将来绝不会只是一个普通官员,起步就是东宫亲信,太子继位之后,高绍全就是太子亲信,跟着高绍全就像他的叔父当年跟着高元一样,根本不用愁未来的仕途。
“什么事?”高绍全知道朱邪望月很是机灵,此番相商契丹西进之事乃国之重事,所以特地让朱邪望月盯着,防止有人走近,如今朱邪望月进来打断他们的思绪,必然有很重要的事。
果然,朱邪望月行了个标准军礼道:“启禀使君,党项部拓跋统领来了。”拓跋统领?在座的将官皆是一怔,拓跋是党项大姓,传说乃是拓跋北魏皇族之后,拓跋统领自然是党项军中的主将拓跋燕了,只是...拓跋燕来做什么?只有曾经与拓跋燕打过交道的李权双眼一亮,他自然知道拓跋燕同样是高绍全的家臣,而且地位极为重要,可以说丝毫不亚于朱邪高川在高元一众家臣中的地位。
高绍全也是大为惊喜:“拓跋统领来?快快有请。”
“哈哈,”还没走进节堂,拓跋燕豪爽的笑声就传来了:“高使君到河套来捞战功,怎能忘了我拓跋燕?”公开场合,家臣身份是不能暴露的,虽然程济时有几分数,但是有些事只能是在私底下。
“拓跋统领。”高绍全亲自走下帅座,迎了下来,拓跋燕使刘轨之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除了自己,也就高元、太子几人知道,不过既然拓跋燕现在来了,就说明刘轨那边问题不大了,高绍全很是惊喜。更何况拓跋燕虽看似粗豪,却是一等一的良将,契丹东来,正是用人之际,有拓跋燕的加入,高绍全心中又多了些底气。
“如何?”高绍全凑近拓跋燕低语道,拓跋燕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微微点头,低声回道:“幸不辱命。”
他们两人的对话瞒不过程济时的双眼,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人吗,总是有点秘密的,只是一抚长须,拱手道:“拓跋统领,我们正在讨论鞑子东来之事,没想到你来了,你可是宿将,与鞑子交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且说说有什么想法?”程济时自然认识拓跋燕,并且还是很熟络的朋友,他捉住拓跋燕的手,强把拓跋燕按在自己的位置上道:“我们现在想的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鞑子打我河套三边,我一路烧杀过去。”
简要的介绍了一下刚才李权所说的战略,拓跋燕很是惊讶的看了看李权,他知道这小子有勇有谋,但接触不深,没想到这小子却是有大将之才,主公如今帮手不多,李权这样的人才就是更加难得了,微微点头,拓跋燕笑了笑道:“其实我就是从大同过来的,嘿嘿。”他狡黠一笑,这些日子来,在刘轨之事事了,拓跋燕知道高绍全奉命招抚三边,以他对契丹人的了解,他也知道契丹人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所以拓跋燕与一众兄弟扮成草原汉子,特地绕道燕地,一路行来,多方打探,虽也折损了些弟兄,不过好歹有惊无险的平安到达夏州,而打探到的消息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拓跋燕抓抓腮下虬须,说道:“这番在契丹那晃悠了一趟,我倒是有些消息,应该可以供高使君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