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外联谊会在晚上七点开始,我按照正常流程计算了一下,估计等到饭点我也饿晕过去了,随即打算先回家吃点东西,顺便还得化个妆换件能见人的衣服。吃饭时小姨打来电话,说今晚九点的航班飞巴黎,让我和陆湛先吃饭不用等她。
六点十分,我给陆湛发了个短信,准时让陈叔开车把我送了过去。半个小时后,我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走进会场,入眼一群年轻活跃的陌生面孔,有几个我们班的朝我打招呼。整个会场嘈杂哄乱,身后依稀传来一些窸窣的交谈:“那个就是心理系的顾时凉?长得是挺漂亮的啊!”
有声音不屑地说:“漂亮有什么用!听说作风不太好,和a市最大珠宝公司的少东家不清不楚的,对外说是他表妹,可我听说我一个高中同学说他们都同居了!”
“啊?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耶!不过violet的少东家陆湛据说人长得超帅,十九岁就接管家族企业了,依我看顾时凉就是个炮灰命!人家陆少能看上她!”
另一个又说:“对对对,陆少真的超帅,我在一本杂志上见过,哇,简直比模特还有型!”
我在前面摇摇头,自怜道:唉!积毁销骨啊!为了不过于引人注目,我只好一个人找了个角落躲着看杂志去。翻了不到三页,张小南就咋咋呼呼地跑过来,一手夺去我手里的书,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窝这儿了?走走走,苏菲在找你!”
我顿了下,问:“苏菲?这不是个卫生巾的名字吗?”
他敲了下我的脑门,“什么卫生巾啊,人家是外文系系花,正找你拼酒呢!”
我捂着脑门说:“你下午才顺外文系的系花叫什么清清,怎么这会又成了苏菲了,再说了,我又不认识她,我凭什么跟她喝酒!”
他翻了个白眼,“都是系花,不知道外文系美女多嘛!人苏系花说了,仰慕咱们心理系的顾时凉很久了,正巧借这个机会认识认识。”然后不由分说地将我拖了过去,让我不得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坑我!
我们过去时,一张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几瓶啤酒,往桌子底下一看,还准备了好几箱。坐在对方的女生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短发明眸,看上去精致利索。四周围了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我拉开一侧的凳子坐下,说:“同学,你找我?”
那个据说和卫生巾同名的漂亮女生边拿起子开酒瓶,边笑着说:“顾同学,我挺欣赏你的,借着这次联谊会不介意和我喝一杯吧?”
我和黎明明从高中就看遍了各类言情小说,熟知里面的套路,正所谓同性相斥,一漂亮姑娘说自己欣赏另一个漂亮姑娘,这绝对是暗地里的挑衅。我仔细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关系网,没发现有什么和眼前这位沾得上边的,但想到当年我和那个暗恋陆湛的皮衣女也没什么联系,不得不提高警惕,我按住她开酒瓶的手,徒手给自己开了一瓶,一口气全部灌下,抹了把嘴角说:“同学,我没有和陌生人喝酒的习惯,但是今天看在这么多同学都在的份上,我先干为敬,还有点事就先撤了,你自己慢慢喝!”
她笑了一声,我才注意到她颊边有两个很深的梨涡,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美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顾同学这样可没意思了,怎么说我也是代表外语系的面子,你们心理系是玩不起吗?”
如此可见这个苏菲真是个厉害角色,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在场两个系的同学一片起哄,比之以前的皮衣女战斗力实在是强太多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对手。有外文系的附和着说:“是啊,顾时凉也太不给我们外文系面子了!”,也有心理系的表示不满:“时凉,跟她喝,我们心理系怕过谁!”
张小南在我耳旁低估:“时凉,你就跟她喝吧!不然今天在场这么多人,咱心理系的面子往哪搁啊!”
苏菲抱着胳膊坐在那里,显然对舆论的作用很满意。我再次屈服于集体荣誉下,说:“跟你喝可以,不过啤酒有什么好拼的,小南,去搬一箱白酒过来!”
周围的同学都被惊得瞪大了眼镜,苏菲的脸色比之刚才暗淡了不少。我挑眉,“怎么?你们外文系的面子就只值几瓶啤酒吗?”
周围心理系的同胞们一阵欢呼,张小南很快麻溜地送来一箱皇家礼炮。苏菲咬了咬牙,说:“喝就喝,谁怕谁!”
后来我才知道这姐们其实是周轩的青梅竹马,又一个和皮衣女一样的二百五。喝到一半,我的意识就已经有点恍惚,周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夺过苏菲手里的杯子,对伏在桌子上神志不清的人说:“小菲别闹了,走,我送你回家!”
喝得不省人事的苏菲从桌子上抬起头,眼神迷离地质问:“周轩,你为什么不爱我?我从小就喜欢你,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我想,爱情真是害死人啊,连这么漂亮的姑娘都难逃一劫。
这边两个人正纠结你爱不爱我我爱不爱你的事,大厅门口忽然一阵骚动,几个见识远大的女生欢呼道:“哇,是violet的陆少,好帅啊!”
我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很快就有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近。陆湛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冷然响起,“吃过东西了吗?”他说话一贯这样,从来不顾及所说的话符不符合当时所处的故事情节,比如现在,正常人应该问一句“喝了多少”或者“谁让你喝酒了”,而不是一句突兀奇怪的“吃过东西了吗?”
我还不像苏菲那样失态,努力让自己清醒了一点,抬头回答:“在家喝了点汤。”
他俯身把我搀起来,面无表情地说:“走,带你回家吃饭!”
我大胆地把一只胳膊揽在他脖子上,贴着他的耳朵说:“陆少,学校都在传咱俩的绯闻,同学们都在看着,你这样很容易得罪人!”
他简洁明了地问:“得罪谁?”
我逗他,“当然是我的追求者们了,呶!那个短发美女就是来找我示威的。”
周轩在身后大胆叫住我们,“你就是陆湛?”
估计陆湛本人都好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他将我挂在他脖子上的手稍稍拽下来一点,示意张小南扶住我,自己转身,双手插进裤兜,看着酒桌对方的周轩说:“我是,你找我有事吗?”
联谊会的同学都在直勾勾地看着,周轩大概不想就这样在陆湛和我面前输了气势,他咬咬牙,很淡定地说:“也不算是有事,你中途带走酒局里的人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陆湛看他一眼,很符合他风格地说:“我没觉得这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周围的人一阵闷笑,周轩早就准备好似的拿出三个高脚杯,往里面倒清水似倒满了白酒,说:“那行,你替她把这三杯喝了!”
我陪同陆湛出席过太多酒会,熟知他的酒量简直差得一塌糊涂。以前黎明明问我陆少有什么缺点或者是不擅长的东西。我思考了半天,才说酒量太差算不算缺点啊?
黎明明听到这个答案后立刻拍案而起,兴冲冲地说,算,太算了!没想到陆少这种天神似的人物居然不会喝酒!这就好办了,凉凉,哪天你多灌他几杯,等他断片了你就主动爬上床,你懂的,少女漫画不能光看啊,得实践,实践你懂吗?邓爷爷不是教过嘛,你不实践怎么得出真理啊!
不得不说黎明明这个乌鸦嘴,在别的事上一向不靠谱,在我和陆湛的事上总是莫名其妙地准确预言,就跟和老天一起开了外挂似的。酒后乱性这种事我没有想都没想过,和陆湛酒后乱性更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想。
联谊会选在a大最富丽堂皇的一处会场里,悬在酒桌上方的是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水晶雕成夏夜睡莲的模样,中心的灯泡包裹不住光明,吐出橘色的柔光,把睡莲瓣和整个大厅都染成慵懒的暖色调。
暖色灯光里,陆湛依旧面无表情,我依照对他多年的了解试图想象了一下他将做出的反应,他一定会看都不看周轩一眼,然后转过身,可能会重新扶住我,也可能会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然而,陆湛却没有按照我设定的剧本和人设进行剧情。他将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伸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大概是刚从家里过来的缘故,他只穿了件浅灰色休闲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松开一颗,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喉结随烈酒上下移动,灯光撒在他的脸上,将平日里的冷峻展染成一幅水墨丹青,格外温润好看。
我们离开的时候,满大厅都是议论声和闪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