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迫啃了两天橙子,到第三天实在不想啃了,于是在下班后直奔百货超市。
回到a市的日子过得简直风生水起,一个月以前我还在为周米卡会不会打断我的腿和陆湛会不会将我抓回陆家这两个人生悲剧忧心忡忡,可谁能想到转眼间我就搬进来独身小公寓,而且周米卡还远在s国,上帝对我简直不要太眷顾哦!
我悠闲地推着购物车在a市最大的百货超市晃悠,购物车里放着一台新的榨汁机。
手机难得响起,铃声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叫《石楠小札》,讲张爱玲和胡兰成。
温柔深情的男声:“自认惊叹的桥段终沦为老生常谈,给予你全部如病入膏肓一般.....”
我一手扶着车,一手从兜里摸出手机来,来电显示的屏幕是两个人跳舞时的侧影,男人身姿颀长,认真侧脸冷漠俊朗,女孩满满元气,梳个马尾辫,正抬头看着上方的舞伴,他们的手紧紧扣在一起,是我和陆湛。
是那次的舞会,陆湛手里拿着杯香槟坐在沙发上倨傲有型,谁来邀请都不给面子。
东方红向我拍胸脯保证,他绝对能帮我搞定他,我不信,他就从服务生的盘子里拿了一杯香槟过去了。
我站在不远处等着,不一会儿,陆湛站起来,将香槟放下,玉树临风地朝我走来。
我还记得那天我穿了一条蓝色的礼服裙,比天蓝深一点,比暗蓝浅一点,是湛蓝,和海洋的颜色一样。
他朝我走来,东方红在他背后朝我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他伸出手,说:“顾小姐,想请你跳支舞。”
我就把手轻轻地放进他的手心里。背景音乐是铃木重子的《午后细雨》。
这张照片是黎明明抓拍的,她激动地发给我,说:“我以为陆少就这样被你收入囊中了,特意拍下这历史性的一刻,你看,陆少的侧脸简直性感爆了!”
很长一段时间这张照片都是我手机和电脑的桌面。后来离家出走,我更换了桌面,却舍不得删掉这张照片,就把它设成了陆湛的来电显示。
我用手指轻轻滑动屏幕,移向红色的挂断键,若无其事地揣进口袋里,继续哼歌。
“合上书中荒原每寸逆风的石楠,结局便与你无关.....”
路过高档红酒区,我想起过几天要去周家看看二姨和姨夫。先挑瓶红酒带过去,万一周米卡忽然回国,我也好有个防身的顺手兵器。
我从柜台上拿起一瓶红酒,端详着瓶身上面的生产地区和年份。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顾时凉?”
我回过头。
眼前的男人穿一身浅色的休闲装,一手插在裤兜里,面色温润,目如朗星。
我抱着红酒,大脑飞速转动,启动搜索引擎在记忆储存卡里试图查找此人,最终未果。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迟疑地问:“你在叫我?”
他微笑着说:“除了你,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叫顾时凉吗?”
我又在记忆里搜索了一遍,确定我的确没见过他,说:“你是?”
他说:“我是宋慕。”
我说:“宋慕?”搜索引擎根据这个关键词迅速在大脑深处找出与之相关的往事来,终于记起眼前这个人来。
那是五年前,我十八岁,刚成年。我二姨和我小姨完全是两个类型,一个是独身主义的女强人,一个是豪门阔太的典型代表。我有时候特怀疑她俩的情谊,除非是关于我的事,否则二姨绝不会和小姨心平气和地说上三句话。
二姨一直秉承一个真理:生儿子就像是建设银行,生女儿就像是招商银行,正所谓学得好不如嫁得好。本来这个理论是该用在周米卡身上的,奈何她气场太强大,应用心理学直接念到了博士,还是全额奖学金入学。
我二姨对此深感痛心,觉得自己这闺女算是废了,有哪个男人敢娶个女博士回家。好在我智商不算高,所以一成年,她就开始给我物色各种男朋友。在a市的芸芸豪门子弟里,从政界到商界再到书香门第,全都被她挑了个遍。
她坐在沙发上翻着各种以非法或合法手段搞来的资料和照片,对姨夫说:“我们凉凉长得这样好,性子又乖巧得没话说,灵不在了,我可得好好替她挑挑。”
她排除了身高一米八以下的,排除了相貌平平的,排除了学历智商不够的,又排除了作风名声不好的,最终挑上了宋慕,法律界的大神级的人物,他爸还是军区政委。
那个时候我正处在迷恋陆湛迷恋得如火如荼的状态,所以后来的某个周末,我宁死也不去参加宋家特意为儿子举办的酒会。
二姨带着周米卡把我强行从陆家舒软的大床上拖起来,强行将我带去美容院做了造型,又强行塞进车里拉去了宋家。
我记得那天并没有见到宋慕,酒会上准备了海鲜派,我对海鲜严重过敏,严重到只有碰一点就会立马浑身起疹子,不出十分钟,必定晕过去。
我穿着白色的公主裙,头发微卷,披在肩上,乍一看,如假包换的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在甜品区站了半天,对自己说:顾时凉,吃块海鲜派过个敏算什么!万一真的被这场该死的选秀选中,你这辈子都不不可能跟陆湛双宿双飞了!
做完这场心理疏导后我暗自佩服自己,真没给心理学丢脸。于是哆嗦着手在水晶盘里拿了一小块海鲜派。
半个小时后,我成功被救护车接走。
我本来以为和宋慕再也没有交集的可能,可是隔了这么久这个人又忽然出现,还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回忆完那段不起眼的小插曲,他看着我说:“记起来了?”
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原来是宋少啊,好久不见啊。”心里却在拆自己的台:什么好久不见,顾时凉,你跟人家压根就没见过嘛!
宋慕明显对我的寒暄不满意,“顾小姐,其实你没有见过我,但我见过你。”
我表示没听懂。
他补充道:“在我姑妈的私人剧场里,《巴黎圣母院》,你演那口钟。”
我忍住扎东方红小人的冲动,面对自己的黑历史干笑了几声,怏怏道:“宋少还真是好记性。”
他在唇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说:“演得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