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论是心知肚明的王晨,僧人揭摩和李子孝,又或者是不清不楚的吴星,李小怡或者门口的六条大汉。
他们谁都没有看见,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或者可以说,此地凭修为,稍微能够看清楚的,就只有王晨一个人,可她转头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孙宸像破麻袋似的吐血倒飞。
所以,谁都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然后,所有人的第二个反应,就是震撼。
极度的震撼。
孙宸的第一记掌刀,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按照常理来说,或者说的直白一点,就自然规律来说,李茂山应该毫无还手之力才对。
毕竟,他们两个人之间差距,不说是天地之别,也绝对不在少数。
李茂山竟然是打破了常理,打破了自然规律,这种匪夷所思的操作,如何不让人心灵震颤。
这意味着什么?
不去说此地的一众小辈,王晨可是清楚的知道,李茂山的修为,不过力境中期而已,而孙宸的武道修为,那可是实打实的气境圆满。
他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无视修为质量,一个内力,一个真气,无视修为数量,以微弱到近乎百倍的差距,将孙宸一举重创的?
电光火石之间,真真是活生生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奇迹。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小怡。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去考虑这些东西,差不多就是李茂山将孙宸重创的同时,就已经跑过来扶住了李茂山。
李茂山站立良久,突然张开嘴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再也站不住,一个屁股蹲坐了下去。
看到一旁和远处担忧的眼神,冷漠的眼神似烈阳融雪,迅速温和下来,轻轻摇摇头,嘴上说道。
“没事,不必担心。”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诚实的身体不断传来的一阵阵剧痛和虚弱,让李茂山心中急迫和警惕到了极处。
修为,真的是太弱了。
还有,就在刚才,若不是战斗经验碾压,若不是功法强绝,若不是抢先出手。
那么,今日,必死无解。
想不到,仅仅一个气境,真气修为的家伙就如此的强悍和难以抵御,要是换成灵境,修灵力的对手呢?
恐怕,光是武者威压,就抵不住了吧,更遑论出手。
那时候,怎么保护儿女?
难不成……
不,老子就算死,也绝不妥协。
更何况,武者的世界里,挞练的江湖中,有些时候,就算你想妥协,人家都不一定给你机会。
一根手指头都把你按死了,你还想妥协?
开什么玩笑。
想到这儿,李茂山艰难的抬起手,摸了摸李小怡的脸蛋儿,又看了看远处的李子孝。
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修复伤势。
良久,门口的六条汉子才反应过来,带头的一声咆哮。
“你们几个瞎了还是傻了,还不赶紧把两位少爷抬回去疗伤。”
剩下五个汉子这才如梦初醒,撒丫子飞奔到二楼从废墟里找到昏迷不醒的孙宸,抬着他和吴星灰溜溜的消失在门口。
又过了良久,后院前门冒出来一个个或老或少的脑袋,都是八宝客栈的经营者。
或者说是打工的小二侍者。
掌柜的,一般都不在这里,八宝客栈的掌柜很是有些手段,这间客栈,不过是她手底下不大不小的一间产业而已。
然后,有许多工匠轻手轻脚的进来维修,谁都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生怕惊扰了此地的几个人。
这活儿干的,有些憋屈。
从始至终,李茂山都没有睁开眼睛,剩下诸人,也都是原地打坐,没有移动一步。
李茂山闭上眼睛,九部灵宫缓缓运转,丹田化成九道吸盘,随着时间的流逝,散布在身体中的内力便顺着固有的轨迹,回流到丹田中央。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茂山睁眼,从袖口中掏出一节只有一半的野山参,胡乱干嚼生咽下去,再一次闭上眼睛。
曾经听说,战斗是最好的修炼。
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李茂山并没有切身感受过,一直到了现在。
难怪,难怪会有这等说法。
破而后立,这道理和体境时,突破极限的道理是一样一样的。
人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原有的修为在身,冷不丁的失去了修为,干涸的身体会自主的去找回消失的东西。
同时,可能害怕再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所以,只有身体承受的住,它会尽可能的多去做一些储备。
这一点,不由人,也由人。
有些矛盾,可事实就是这么回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内力在点滴恢复,李茂山左右无事,突然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往昔的神话故事。
据说,天地初生的第一位天帝,有九个儿子,乃是九只金乌,也就是九个太阳。
九部灵宫,九,九?
李茂山是被一阵爆竹声吵醒的。
睁眼,打量。
还是在八宝客栈的大厅中,四周围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喝酒的划拳的猜谜的……
他若不是看到了,愣是没听到。
在他周围一丈方圆内,没有一张桌椅,更没有半个人,一丈之外,其中一张方桌上,李子孝,李小怡,僧人揭摩,王晨四人一个人一个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周围的食客,倒有大半在看着他这个奇怪的人,可奇怪的是,这四个人,反而没有一个人看着他。
李茂山挑了挑眉,心下苦笑。
这事儿整的,该说啥好呢。
站起身来,活动有些发麻的胳膊腿,肩头传出隐隐疼痛,歪头一看,已经包扎好了,还打了个蝴蝶结。
破烂蓝衫外面,套了一件白袍,想来,脸也应该洗了吧。
伸手一摸,果然。
李茂山走过去,将李小怡抱起来,自己坐在她的位置上,把她放在怀里,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肚子很配合的传出不满。
确实是饿了。
边吃饭边闲聊。
他这一恢复,就是整整一天一宿过去,今天是除夕,现在是巳时三刻,倒也马上吃午饭了,他没有错过时辰。
李茂山心念电转。
除夕?这么说起来,过了今天,可不就整四十岁了,他出生在除夕,冷冬数九的。
娘在的时候,就常说,你说你出生在什么时候不好,非要出生在大过年,也不嫌冷。
想到娘,李茂山脸上浮上思念。
常言说,四十而不惑。
不惑之年,说的什么?
既然选择,就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不该有选择或者后退的心理。
辨明是非,无有疑惑。
“先生可知,日前血碧云纹服的剑客,乃是出自何处?”
王晨自然知道他会问,这本就是应该的,就昨天打成这样,估计这两个人,日后除非其中一方被灭,万没有同存于世的可能。
‘玄月山脉,玄月剑舍,第四弟子,大号孙宸,御剑一脉,剑号红山。’
“玄月剑舍?孤陋寡闻,先生可知?”
对于李茂山的问题,王晨想也没想。
‘山门立千里之外清河府,开山立舍始于除本舍众人,外人不得而知,行于江湖,闻走武林,依稀千余年,有传闻,开山师祖,乃得道剑仙坐下持剑童子,孰论真假,仁者见仁,当代掌舍,剑号岚虹,乃御剑一脉灵境大成之剑灵真人,据说,百余年前离山寻法。’
清河府,玄月剑舍,岚虹真人。
李茂山多少了解了,他知道这些就够了,就像王晨所说的,不是本门之人,外人,又能说出来多少?
王晨能说出来这么多,想必,还专门为此做了一番功课呢。
李茂山一直认真听着,听她说完,沉思良久,这才眼珠一转,口中底不可闻的呢喃。
“这么说来,需要……”
“阿爹,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李小怡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她说她听不到李茂山说话。
“多嘴,快点儿吃饭,吃完了跟我出去一趟,闲着没事,咱们去找麻烦。”
李茂山笑的有些邪,看着众人一头黑线,李小怡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低头吃饭。
南阳,城东,吴家大宅。
是高门大阀,是厚墙深院。
门口两个大石头狮子,威风凌凌,霸气的不得了,两个壮汉左右守门,目光如电,来回扫射。
常年没有访客的吴家,今日里,来了两个不算客人的客人。
说是客人,实在是一年到头,不对,三年到头加起来一千零九十五天,也不见得会有一两天有客人上门。
又说不算是客人,实在是这两个人不走寻常路,不去大门口,反而来到了围墙处。
这两人,自然是李茂山和李小怡。
正是戌时二刻,头顶的天空都黑了一个时辰了,大半夜,偷摸儿,不似好人。
李茂山原来准备午饭之后就来,又琢磨了一下,改到了晚上。
李子孝吃过晚饭,言说自己有自己的事,并不来,僧人揭摩,这和尚就是李子孝的跟屁虫,怎么可能来。
至于王晨。
哑刀之名,怎会和尔等宵小共事?
自然是不削来的,所以,能来的不能来的全部算上,也就只有这两父女了。
李茂山和李小怡打扮的一样,黑衣黑面,只留下两个眼珠子在黑夜里发光。
跳上墙头,李茂山拉出李小怡,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妹仔,你去吧,爹给你把风。”
“阿爹,能行吗?我怎么琢磨不靠谱,背后总是有股凉嗖嗖的感觉,不是好兆头。”
“怕什么,有你爹给你把风,我李茂山的女儿,不应该胆子小啊。”
“胆子小?我胆儿太大了,阿爹,你看着我的。”
李小怡藏在面罩下的脸也不知啥表情,总之,上半边脸通红,怼了李茂山一句,说完,一个鹞子翻身,就进去了。
李茂山右眉一挑,面罩下的嘴角,勾出一抹灿烂。
这丫头,不愧是老子的女子,愣是要得。
两腿一滑,又落回围墙外面。
刚刚落回地面,就听见吴家大宅里面锣鼓喧天,火光通明,一声接一声的大喊不间断的传出。
“有贼啊!”
“抓贼啊!”
“有贼进来了?速度禀报家主。”
“他在那儿,快抓住他。”
“说你呐,你他奶奶个腿儿傻了。”
“哎哟喂,贼人厉害,打他不过。”
“我说,你这啥意思?贼人来了你给他让道儿?”
男人的大骂,疼痛的嚎叫,女人的尖叫,头儿的咆哮,乱糟糟一团。
李茂山灿烂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卸下,就突然冰冻,右眉狠狠跳了几下。
这谁家傻女娃子,真是有本事啊。
也不敢耽搁了,从怀里掏出六七八九个火折子,吹燃了看也不看就扔了进去。
然后就老实不客气的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