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议事厅,客位上,右侧的美髯大汉。
正是这叶家当家掌权的家主,名字叫做叶天明,浑名叫做遮天之叶,而红色衣裙的女孩儿,正是他的独生爱女,叶豆豆。
叶天明除了是叶家家主之外,还是主位上,妇人胭脂的叔叔。
换句话说,胭脂是叶天明嫡亲兄长的正室娘子,也是他唯一的嫂嫂。
加上胭脂一身武功,早多年前,就入主了叶家长老阁,囊了第一长老的头衔。
君不见,叶天明身为一家之主身在当场,却也丝毫不敢僭越,乖乖将主位让出来吗。
叶豆豆跑到李茂身前,大人似的来回踱步,然后大刺刺的开口就问,问完就打,根本不给李茂反问反答的机会。
“你是哪家的小孩?不理宵禁之法,夜间乱跑做什么,还直呼大娘七姨之名,真是放肆。”
随后一个鹞子翻身,跃在空中,白生生的小巴掌就兜头盖脸的向李茂盖了过去。
李茂凌乱了。
眼中有瞬间迷茫,随即腰身一挺。
站似山岳巍然。
动有云雾随身。
小身体中蕴含大能量,右臂抬起,起手式都没有,只是随意的出掌,掌上隐约可见一层淡淡的白雾。
啪!
轻响声中,李茂噔噔噔倒退三步,叶豆豆后空翻落回之前的位置,纹丝未变。
“咦?”李茂一声惊诧毫不掩饰的出口,然后右掌不变,欺身而进,掌心白雾浓郁了一丝,反拍向叶青头顶。
“大哥,手下留情啊。”叶天明大惊失色,腾的一下站起来急呼。
“滚,你个纨绔子弟,别打搅老子,老实消停坐好。”李茂轻飘飘,不咸不淡的回应。
叶天明一缩脖子,顾不得无语,只能把急切的目光投向胭脂,口中埋怨,“嫂嫂,你倒是说话呀。”
胭脂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天明,你这急躁性子是改不了了,你给我老实消停的坐着。”
然后也不理他,转头看向厅门,和晨香一人一句的说话。
胭脂与晨香虽然即便是到了此刻,仍旧对于大哥返老还童震惊莫名,但她们也不是呆子或者小孩子,厅门处的响动,早就将她们惊醒。
不再神游。
“这混蛋,居然骂人。”晨香这般说话。
“可不是嘛。”胭脂接话。
“我说他,根本就是还在做梦。”
“真想揍他,可是又怕打不过,以他现在的攻击力,咱们姐妹儿,顶不住吧……”
“就是这样,说的有理。”
“白日做梦还则罢了,他居然说天明是纨绔子弟,是可忍孰不可忍。”
“呵呵,可不是,貌似他自己不是纨绔子弟似的,当真好不要脸。”
“当初分明就是他将天明带坏的,都是同一朵花骨朵上的蜜蜂,大哥说上二哥了。”
“咯咯,可不是,鼎鼎大名的南阳四少,稳居榜首的李大公子,居然嘲笑别人纨绔,当真是二皮脸。”
“哼,这个纨绔。”
“可不咋的,这个纨绔子弟,呵呵。”
要说为何叶天明并不是兄弟会的当家,却叫了李茂一声大哥,那可是小孩没了娘,说来话就长了。
时间大概是二十三四年前,具体是哪一年,李茂不太记得了。
李茂青衣草帽,孤身求学。
少年人,有肝胆,有热血。
没钱,那就成立个组织赚钱。
于是乎,兄弟会有了。
十六镇当家,有少时的玩伴,有结交的江湖好汉,有当时同窗之友。
有了钱,并且有了很多钱,那就做点事打发时间呗。
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李茂接触到了大户人家娶亲,娶亲没什么,可这户人家居然是家主娶第二十四房姨太太,顿时,李茂怒了。
他最看不得的,就是三妻四妾,你说你一个老婆是人之常情,两个老婆也说的过去,三个老婆也还情有可原。
但是,四个五个六七八九十个,居然还二十四个,我的天,这算个什么破事,这不是耽误人家女子嘛。
于是乎,李茂干起了抢亲的勾当,几姨太几姨太的花轿不知抢了多少,大小姑娘不知遣散了多少,达官贵人不知得罪了多少。
当年李茂江湖抹名,归隐山林,也就是当年关山事件,缘起由来,初初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李茂抢了关山刘家的花轿。
事实上,他也知道,大汉帝国这个君帝国立朝之时,除了官方,民间早就已经没有具体的确切时间了,怕是要追随到遥远的,古老的数千年之前。
似匍匐的凶兽,又像打盹的古妖。
早已经不理世事多年。
下面四个君王国,大大小小二十九个君主国常年征战,为了毫厘版图,毁掉的,是无数坦坦荡荡的大好男儿。
不止是毁掉,而是害了他们的性命。
男女比例极不平衡。
就以南阳城为例,男子只有十之二三,剩下十之七八都是女子。
抢的亲多了,恶名就出来了。
年少不惧江湖,信手拈断红线。
南阳无法无天,葬送多少姻缘。
逍遥复又招摇,不理人间尘凡。
茂生公子耍玩,是必万古流传。
这是当年南阳府衙,第二名大学士东阳先生莫言的第六房小妾,被李茂抢了花轿后有感而发,此童谣一出,数日间,便流传到南阳府无数大城。
万万人传唱,经年不熄。
即便到了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偶尔,还能听到这首童谣。
自这首童谣传出来之后,李茂就从南阳无数纨绔公子中脱颖而出,位居榜首,实至名归。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一代新人换旧人,当年一干纨绔公子,早就被拍打在沙滩上,但李茂南阳第一纨绔的大名,至今无人可撼动。
叶天明就是那个时候找到了李茂。
闻名遐迩之余,敬佩膜拜之心狂生。
于是乎,李茂多了个忠实的跟班小弟,南阳纨绔之列,再增大员。
别看叶天明如今面如重枣,美髯垂腹。
可当年,正值二九年华的他,那可是又美又白,下颚上没有丝毫胡须,活脱脱就是个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用李茂的话来说,那就是花样美男。
认识了叶天明,侧面,也就认识了胭脂。
于是乎,兄弟会中,增设了暗处的机制,十九株奉家,十九个或可笑,或可怜的女子。
叶天明的嫂嫂,兄弟会第四株奉家,胭脂,人送外号东山泪,幼年丧父,继而丧母,接着丧兄,十多岁年纪便沦为乞丐。
不知朝夕,不知光暗。
如是这般,也不知是多少年后,认识了个出口成章,儒雅英俊的秀才,叶天亮。
二人分分合合,聚聚散散,两年内竟相遇了数百次之多。
如此,郎有情妾有意。
正是天作之合,合该结为秦晋之好。
第三年春,诞下双生男婴。
第四年春,叶天亮远赴君王国上京,汉京天都城考取功名。
然,一去不回,了无音讯。
七年,整整七年,胭脂每日傍晚坐于叶家集东山之巅,遥望上京方向。
古有望夫石,妇人望夫化石。
今有胭脂泪漫东山,望夫成疾,已入膏肓,眼看不治。
这是李茂从叶天明口中听到的全部故事,他当时就被感动了,立马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好不要脸。
于是乎,在胭脂眼看不治,就要……
恰在此时,叔叔叶天明的结拜大哥,传闻中南阳城第一纨绔公子,走入了她的视线。
这个纨绔公子,也成了她一生的转折点。
那个时候,李茂隔着幕帘,放下手中把完脉的苍白素手,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险些又哭出来,用绝大的毅力强自压下,颤抖着说了下面一席话。
“脉无,则心亡。”
“实是金仙难救。”
“你的经历,我俱都知晓,你若是想活,我便能让你活。”
“我只问一句,你,舍得,这一对麟儿?”
于是乎,胭脂活了下来。
世上最伟大的感情是什么,李茂不是太清楚,但,母爱,毫不客气的说,可算的上最伟大的感情之一了吧。
李茂清晰的记得。
三百岁年龄之后,又三十年,此身多了父亲母亲,妈妈危于床榻,咽气之前拉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的最后一句话。
即便是过了千年万年,李茂山都不会忘记丝毫,话中的每一个字,哪怕是每一个字的语气。
就是这句话,让胭脂自己燃起了活下去的勇气,即便是她之前已经放弃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事,一双儿子,让她重新燃烧起了还要活下去的动力。
一部经典,造就了数年后叶家长老阁第一长老,也造就了兄弟会奉家第四。
东山泪,胭脂。
当然,十九株奉家想要这么简单的成为兄弟会核心之一的奉家之名,却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还要经历良多的磨难,或者说磨砺。
十九株奉家尽数齐任,李茂终于知道,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恐怖了,她们或者不善于斗,但对于娄钱卷银之能,又大大出乎李茂意料。
这十九位姊妹,活脱脱就是十九尊财神。
风生水起的生意,丝毫没有夸张之言论。
于是乎,兄弟会初初创立,赚钱为由头的当家们,无事可做了,生意都被奉家一股脑的接了过去。
无事可做的十六位当家,手里大把的银子花不完,那不是想干嘛就干嘛嘛。
于是乎,越跳越凶,到最后,竟渐渐的收不住了,就算与南阳少城主争风吃醋,打架斗殴,都不过平常事尔。
如今的南阳府主,南阳城主,当年,却也是个秒人儿,四大纨绔公子之三,不对,是四大纨绔公子第三。
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说。
明,李茂是南阳府第一位纨绔公子。
暗,却是风云在握兄弟会当家魁首。
说起纨绔之事,胭脂,叶天明,还有晨香,多年后又一次看见大哥,见到大哥不理关山刘族警告,毅然决然的出山,看到大哥打破困锁了大半辈子的恐惧,毫无保留的进入武道。
为他高兴的同时,又唏嘘不已。
一时间,脑海里放电影似的,一一流淌过当年的这些事,还有,那些人。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他们都是了解李茂的人,可说不再是友谊或者友情,二十年的沉淀发酵,锐变成了亲人,对咯,就是亲情。
泪光婆娑,三人各自隐晦的拭去,转头看向厅门,只有叶天明,这老纨绔子,眉间带着隐隐的担忧。
成亲十年,而立之年才得爱女。
如珠似宝,亲亲乖乖我的宝贝儿哟。
李茂没想到,这小姑娘武功修炼的这般扎实,能一招逼退他,没有内力大成绝不能够。
那么,这小姑娘,想必。
且试一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