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大雪。
顾南絮像只猫儿似的趴着,看窗外的雪铺了几层厚,心里腹诽着体育课上不了了。
班主任把一张表放在一体机旁边的展台上,一体机屏幕顺势显示出那张表格。
“这是周末补课的课程表,补课名单我来念一下。”主任站上讲台,手撑着两边,低头盯着名单念道,“顾南絮,王嘉伟,乔贞,韩知妍……”
顾南絮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找了支笔记下老师嘱咐的时间地点。
贺一鸣百无聊赖地倚在桌边抖腿,恰好瞟到陆已抻着脖子看顾南絮笔记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已哥,人家补课的都是年级前百,咱这样的还看它干啥?”
“你懂个屁!”陆已连余光都没施舍给他,长腿一伸就把他的腿给绊了,“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顾南絮工工整整地记下:八点,综合楼阶梯教室。
陆已扫了一眼白纸上一行娟秀的小字,瞅她一眼,语气轻佻:“嗬,您还真忙。”
她把纸条叠起来塞进笔盒里,听出来他在逗自己,抬了抬眉故作骄傲地回道:“那当然了,我日理万机好不好?”
见顾南絮一副傲娇的模样,陆已忍不住扯起嘴角,声音压下去,低低地说:“日理万机啊?那你怎么不理理我呢?”
班主任开始讲课了,顾南絮没搭理他。
陆已才不听课,又不老实地伸手捋她外套上的软毛,颀长的身子倚在靠背上,故意碰她脚踝:“嗳,我发现怎么一和你说这些你就不理我呢?”
顾南絮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白了他一眼。
这你应该反思你自己。
她在心里默默怼了一句,然而话到表面上却是另一番口吻:“我不想和你继续这种没营养的话题。”
陆已的身子缓缓前倾,两肘撑在桌上,歪头妄图挡住她目不转睛盯着黑板的视线,然而黑板上空空如也。
“呦呵,你还挺正经。”他装模作样地笑,露出一排牙齿,“那你说什么有营养?肉啊?”
顾南絮还没开口,坐陆已前面的男生就转过来,神色暧昧:“已哥,你这车开得挺猝不及防啊,别教坏人家。”
“你妹!”陆已一脚踹在他椅子横梁上,“我说的肉它就是单纯的肉,没别的意思。”
顾南絮瞟了他一眼。
周六,顾南絮怕耽搁,特意提早了十分钟,按照老师提示去了综合楼的教室。
阶梯教室,顾名思义,每排座位都在台阶上,平时学校开会偶尔会占用。这里比普通教室大,容纳的下年级前百的学生,和大学的公开课规模相符。
顾南絮本着坐在前面听课效果好的真理,挑了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坐。
没一会儿就有人来了。是姜至。他抱着一摞书和纸笔,礼貌地冲顾南絮微微颔首,把东西搁置在她旁边:“我能坐这儿吗?”
她思前想后,觉得前一百里没多少熟人,就答应了。
他俩真不愧是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来得就是比别人早,都抱着书在翻看。而后韩知妍来了,坐在顾南絮身边,学生就愈发多了,在不小的教室里打打闹闹,有点吵。
顾南絮天生对这些杂音有免疫功能,自顾自地做着预习笔记。姜至那边也很安静。
蓦地,姜至那边一阵又闷又重的敲击桌面的声音传来,引得顾南絮和姜至一起抬头。
她反应迟钝地发现,原来阶梯教室里的喧闹声早就停止了,都在望着这边。
站在旁边的人,绿色的工装裤,米色的外套。
打扮上的干净和温柔,被那人凌厉的眼神全部削弱。
有个男生反应过来了:“陆……已?”
这话像是导火索,整个屋子的学生全都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了。
“不是吧?他也能进来上课?”
“不能,是不是过来找人的啊?”
“没准,顾大神不是来了吗?可能是找她的。”
姜至微抬下颌,一双桃花眼干净如水,声音平淡依旧:“有事?”
“你,”陆已叩了叩桌面,蹙紧的眉眼间一片戾气,“边儿去。”
“你来上课?”
“对啊。”他答应地很快。
姜至叹了口气,把书本重新摞好,眼神一直盯着陆已,直到坐到一个新座位上。
顾南絮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旁边的人就已经换成了陆已。
她刚想开口发问,上课的老师就进来了。这个老师顾南絮不大眼熟,没听过她的课。
老师倒是认得陆已,嘴巴努了努,欲言又止。
顾南絮垂下头,暗暗招呼陆已,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陪你啊。”
顾南絮见他一副找不着调的样,就知道他又要耍贫,“啧”了一声:“问你正经的。”
恍然间,她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习惯和他说话了。刚刚姜至坐在这里时,她一点想和他说话的感觉都没有。
大概是太熟了。
她偷偷摸摸地说话怕被老师听到,陆已却不遮掩,坦然地靠在椅背上和她说话。
“我一哥们,出去旅游了没来,我替他啊。”
顾南絮想说点什么,发现也找不到漏洞,就点点头。
高一时的补课,也有过代替上课的先例。顾南絮猜学校大概是本着能来听一个就来一个的原则,后来就渐渐成了不成文规定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一脸好奇地问:“你怎么会替别人来啊?你不是应该最讨厌上学了吗?”
“谁说的?”
“我最喜欢上学。”陆已把外套脱下来,放在后面靠着,想了想又笑着道,“也最讨厌上学。”
“为什么?”
“讨厌上学是因为要上课,”陆已懒洋洋地瞄她,轻啮着下唇笑得很痞,“喜欢上学是因为能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