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恩和背靠电梯，手腕处的通讯器又回到了手中，他更加确定这具尸体不过是他臆想出来的。

“要冷静。”徐恩和艰难开口，同自己对话。

在黑暗之中呆的越久，越易产生幻觉，身上的衣服也变大了一般，长长的袖子和裤脚显得不合身，他也变得小小的一只，蹲在房间的角落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女人的脚，枯瘦纤白，因为绳索不稳偶尔来回晃动，往上就是米黄色的睡衣连裙。

“假的。”徐恩和猛然睁开眼睛，额头大滴冷汗顺着面颊淌落，胸口上下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组长，你还好吗？”是谢枔的声音。

“没......”没事两个字卡在喉头只蹦出了一个字，还在水缸里浸泡着的谢枔怎么会同他对话。

癔症不会使他疯魔，但会让他一直处于疯魔的边缘，他理智又清醒的一遍又一遍的去回忆过往，即使过去团团包裹成一个大圆球，外面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糖衣。

不断地碰撞之中，糖衣终究会有裂痕，也终究会有过往碎片跌落。

徐恩和伸手搭在腕处，没有感应到通讯器的存在，整个电梯只剩他一个人，空气中不断飘落细小粉末伴随着淡淡花香，徐恩和立即捂住了口鼻，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总部就会执行他的命令。

头疼欲裂。徐恩和扶住沉重的脑袋，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他甚至察觉你去脑海深处有一丝缝隙正在裂开，里面的光一点点渗出。

“这个孩子挺聪明的，就是不太健康。”徐恩和站在a区会议室遭受众人的反对，“一直也不配合治疗，留在你身边总归不是事。”

方司迁不知是故意扮蠢还是有时候脑子真的愚钝反应不过来，如果再一次认知考试失败就要被送到特殊教育学校了。

及时有抚养证，跟踪调查如果徐恩和不具备抚养方司迁的能力，那么就要被遣送回去，毕竟这是一项特例，就要被特殊对待。

调查人员的那句挺聪明的都是强硬挤出来的，在方司迁身上太难看见聪明的影子，他总是一个人蹲着地上，只有徐恩和在的时候，才会黏上去，贴在他的身后。

“涟漪。”偶尔会从他的口中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词汇。

a区小组的人听得一头雾水，只有徐恩和回应，“嗯，涟漪。”

指着远处小坑洼一片青嫩绿叶飘落水洼中荡起的一圈圈水波，众人才恍然大悟，方司迁在他的身边乖的出奇，也可以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就坐在那里抱着抱枕，偶尔抬头看一眼忙碌的徐恩和。

“奇葩。”

在众人眼中徐恩和就是个奇葩，收养的方司迁更是，只有两个频道一致的人才会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

徐恩和办完公总是很晚，方司迁有时在a区沙发上等到睡着也没有等到他回来，在路过一家连锁超市时，徐恩和偶然瞥见架子上挂着的巧克力棒棒糖。

付完钱装进口袋中，犹豫着要不要给方司迁，a区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一楼还有值班的同事。

一个人安静坐在沙发的方司迁看见走进的徐恩和，睡眼朦胧一下就清醒起来，立刻坐的端正，等着徐恩和走进帮他拎起脚边的背包，两人一起回家。

他的心智始终停留在八岁，有时眼瞳里流露出的却又不是一个八岁孩子的天真。

他看见了徐恩和口里露出一角的巧克力棒棒糖，脸上的笑意渐退，怀中的抱枕抱得更紧，另一只手更是直接抓住了手腕，久久不愿松开。

“路过超市就顺手买了。”徐恩和察觉到他的反常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棒棒糖，方司迁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是死死盯着棒棒糖上的糖豆。

抬眸看着徐恩和，眼中全是惶恐不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立即垂下头，将抱枕揉进怀中，肩膀也开始抖动起来。

他在克制情绪，避免在徐恩和面前表现出不好的一面，心理的恐惧和不安只会一点点吞噬掉他的冷静，从而一直生活在这种不安之中。

他需要将伤口彻底暴露，剥离出曾经的苦痛，直面过往的不堪，伤口才会长出新肉，直至从新愈合。

徐恩和矮下身子蹲了下来，将棒棒糖递到方司迁的手中，伸手揉乱了方司迁的头发，“没事，都过去了。”

只是一句安慰的话，方司迁蓄额许久的眼泪啪嗒掉落，他伸手环住徐恩和的脖子，失声痛哭。

“是我......我想要这个巧克力......”方司迁断断续续哽咽说出那日事情经过，老师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去购物，每个孩子都可以拥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而他选择了巧克力棒棒糖，最后一根卖完了，店员去仓库拿货，就在等待的途中，外面的人群忽然躁动起来，整座大楼也晃动不停，有人尖叫有人大哭也有人拼命逃窜。

就像地震一样，货架上的货物不断掉落，胆小的孩子哭出了声，老师推开了孩子，货架倒了下来压在了老师的身上。

“跑！跑......”

方司迁朝外跑去，一回头整座大厦都没了，不远处传来爆炸声，人群慌乱的朝着出口涌去，他缩在一根巨大的石柱后面。

再后来石柱也塌了，巨大的爆炸轰鸣声淹没了这片地区，所有人都被埋在了废墟这边，包括他。

缓了很长时间方司迁才反应过来，如果不是他选择了那个巧克力棒棒糖，耽误了时间，他们就可以早一点离开这里，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方司迁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抽开了手，他哭起来的时候甚至也是不发出任何声音，无声的敛入悲伤，晶莹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大滴大滴掉落。

他是一个不幸的人，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要离徐恩和远一点，但是又偏偏眷恋这一点温暖，不愿离去。

那天晚上方司迁哭了很久，是徐恩和背着他回的家，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他还是小小的一只，身高甚至还不够他的肩膀。

他的手里捏着那只巧克力棒棒糖，没舍得拆封只是拿在手上，睡着了手一松棒棒糖便摔落下去裂成了几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