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目瞪口呆的看着了尘杀兔子,剥皮,上腌料。
那动作行云流水,半点看不出是在做这些俗事。
那身形,仿若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握着一只狼毫,意气风发的书写着诗篇。
利用腌制兔肉的空档,了尘又现杀了一条鱼,摘了两把青菜,以及将展颜还没来得及下锅的鸡蛋做成了一碗芙蓉汤。
展颜看着了尘一通忙活,一点也不觉得枯燥,简直能看入了迷。
半个时辰的功夫,饭菜上桌。
因着家族变故,逃亡这许久,早已没有了主仆的规矩在,所有人便围在一个桌前坐。
展颜给自家小姐盛了碗汤,自己吃了口菜,赞美之词简直就不予言表。
“了尘大师,你也太厉害了吧。人长的好看,功夫又好,做饭还这么好吃。呜呜呜,为什么要出家啊,这世上的姑娘又少了一位好姑爷了,这真是天大的遗憾啊。”
绿萼一边往碗里夹菜,一边点头附和。“就是,我早跟你说过,了尘大师很厉害的。”
刘玄昌瘪嘴。“夸张。”但是一口菜入嘴便打了脸,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啊。
了尘看着柳朝烟一碗汤下肚,问她。“可还合柳姑娘胃口?”
柳朝烟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道。“大师的厨艺令人惊叹。”
了尘淡然一笑,好似这是多么平凡的一件事。“姑娘满意就好。”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视,心里不约而同想“我们是不是显得有点多余?”
展颜去给自家小姐添饭了,小姐能吃得下东西了,她简直太开心了。
可是小姐吃得下大概是了尘大师做的太好吃了,换自己做的,小姐会不会又吃不下啊?太愁人了,要是了尘大师天天做就好了。
饭后,玄月在廊檐下给刘玄昌摆了张长桌,刘玄昌便趴在长桌上写字,柳朝烟坐在一旁陪着她。
柳朝烟安静的坐在那,魂却好似飞到了十万八千里远。
冰璃看见这样的柳姐姐,心下刺痛。若有所思片刻,问了尘借一盘棋子,邀她来下。
两人下棋,四人在一旁围观。
初时,两人都是落子随意,表情一派闲适。
半柱香后,随着棋子的增多,棋盘上便有了暗潮汹涌。
柳朝烟抿了唇,神情也逐渐变得严肃,只有冰璃还是轻松如旧。
展颜看不懂棋,展颜的紧张皆来源于绿萼,绿萼拽着她的袖子,一紧张就往前揪,揪的她也紧张的不行。
了尘看着冰璃一步步给柳朝烟设局,再一步步的诱惑她入局。柳朝烟一直被冰璃牵着鼻子走,到她察觉到是圈套时,输赢已成定局。
不愧是冰家的人,小小年纪便有上百个心眼,就算换了他来下,也未必能赢这小子。
柳朝烟皱眉看着棋盘良久,黑子已是四面楚歌,无处可立。
可就这么认输,她却觉得心里有太多的不甘。
“铛~”一声撞钟声从佛院处传来,柳朝烟心中一怔。
其他人也抬头向着钟声的方向望去,而后便有梵经声传来。
柳朝烟忽的就觉着心中清明不少,她坚定有力的将棋子落在了边缘一处公眼上。
这一棋落,死白子二三,黑子八九,可局面却又因为被吃掉的棋子重新活过来。
绿萼,冰璃,玄月皆震惊的看着柳朝烟。
棋坛高手芸芸,怕也没几个有魄力下出柳朝烟这种玉石俱焚的气势。
了尘笑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好棋。”
冰璃将白子放回棋坛,也露出了笑意。“冰璃小觑柳姐姐了。”
柳朝烟抬手指了指他,然后竖起大拇指,表示他很厉害。
“姐姐当知道冰家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棋盘推演之术。至我十岁起,已无人能胜过我手中之棋。”
柳朝烟听出了冰璃话中有话,脸色慢慢又归于沉寂。放下手中的棋子,歉意的表示自己有些累了,便回了房中。
柳朝烟走后,了尘也觉着呆在此处也是索然无味,说不得还遭人眼恨,便带着绿萼回了禅院。
刘玄昌见众人都走完了,凑到冰璃身边问他。“怎么回事儿?”
冰璃看他一眼,有几分气馁道。“我看柳姐姐对报仇这件事,很是有些犹豫。”
刘玄昌一听,直接跳了起来。“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弄错了。那人害死姨母一家,又逼死我母后,姨母肯定同我一样恨他。不,姨母定是比我还恨他才对。我要去问姨母,我不信。”
刘玄昌激动的奔进房内,冰璃没能拉住他,气急的不行,忙跟着追进去。“这简直就是炮仗脾气。”
柳朝烟并未睡,只是坐在桌边怔愣的看着展颜收拾。
刘玄昌冲进来跪在柳朝烟身边,声泪俱下。“姨母,姨母你告诉我,你想报仇的对不对?你也是恨极了他的对不对?镇国公府满门蒙冤而死,我们怎么能这么算了,姨母,怎么能啊?”
柳朝烟身子抖了抖,避开脸不去看刘玄昌。
冰璃过来拉刘玄昌,可刘玄昌将柳朝烟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怒火骤然升腾。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推开冰璃,吼叫道:“为什么?外祖父,外公,舅公,两位舅舅,我母后,镇国公一百四十口下人,他们都白死了吗?”
“为什么不想报仇,你在怕什么?怕死吗?”
“可亲人的血仇不报,你就能心安理得的活着吗?”
柳朝烟只觉心口撕裂般的痛楚又席卷而来。
她怎么会不想报仇,那都是她的血脉之亲,可她能如何?她进是错,退也是错。
展颜跑过来护在柳朝烟的面前。“小公子,你不要再刺激小姐了,小姐如今的身子虚弱的狠。至于旁的事,展颜来告诉小公子可好?”
刘玄昌已是气红了眼,哪里还听得进展颜的劝。
“为父母报仇天经地义,哪是什么旁的事?生为儿女,这便是最紧要的事,否则便是枉为人子。”
看着柳朝烟煞白的脸色,冰漓配合着展颜将刘玄昌往外拉。
刘玄昌却已丧失了理智,母亲临死前的话应犹在耳。
“姨母,你说话啊,我们一起报仇好不好?”
玄月在房门外听着里头的声音,正在进退两难之时,柳朝烟“咚~”的一声就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