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看着刘玄昌气鼓鼓的模样，眯着眼笑。“贫僧带小公子去抓那偷钱的小贼如何？”
刘玄昌没好气回他。“这都过去小半个时辰了，还能上哪儿寻人去。”
了尘站起身往外走。“贫僧自有妙计。”
了尘叫了药铺的小伙计给小乞儿买衣服，吃食，并交代将小乞儿送到西山寺。
之后便带着刘玄昌抓人去了。
刘玄昌看着了尘用五个铜板，两个馒头就从一群半大的孩子嘴里，套出那个小贼的去向，很是惊讶。
“是不是觉得过于轻易？”了尘问他。
刘玄昌道。“这群人，半点义气也没有。”
了尘又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义气？在温饱面前，成人尚且扛不住诱惑，更何况几个孩子。你看见他们饥瘦的面孔没？这说明，他们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刘玄昌回想着几个小孩的样子，以及看见食物时那眼里透出的光。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今日所见种种，早已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从来没想过，平民的生活，是连吃上一顿饱饭都是奢望。
他从来没挨过饿，即便是在逃亡的时候，玄月也没有少过他一顿肉。
说话间，了尘和刘玄昌就到了几个小孩所说的院门前。
看着眼前破败的院门，以及屋内时不时传出的咳嗽声，刘玄昌心生退意。
恰巧此时偷钱的小孩捧着一盆水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了尘和刘玄昌，小孩面上有些慌乱。
片刻后放下手里的水盆，走到门边。“我知道偷你钱是我不对，你来找我理所应当。只是我求你，能不能别声张，我娘病重了，受不得刺激。”
刘玄昌撇了眼地上的水盆，满盆的血水，泛着腥味。“你娘得了什么病。”
“心竭。”男孩眼眶红红。“若不是我娘得了这个病，我也不会偷东西的。真的，我读过书，我知道偷窃是要坐牢的。”
“你爹呢？”
“早死了，我生下来就没爹，我娘说是怀着我时，我爹被洪涝冲走了。”
“渊儿，你在，咳咳，同谁说话？咳咳咳。”
屋内传来老妇的声音，听得出虚弱无比，说一句话便要猛烈的咳许久。
“娘，就一个朋友，您别说话了。”男孩听见妇人咳嗽的越发猛烈，面露急切。
“你去照看你娘吧。”刘玄昌不打算追究了，他今日见到的人，好的，坏的，好似个个都比他可怜，他怪不起来。
男孩道了声谢，往回跑，跑两步，又回头。“你们等我一会，我安置好我娘很快就出来。”
他偷的钱，他一定得还，不管这两人提出什么条件。
看着男孩进了屋，刘玄昌向着了尘伸出手。“借我点银子，等回去，我叫玄月还你。”
了尘笑着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到他手上。“不还也成，贫僧喜欢被欠着。”
刘玄昌将银子顺着门院的洞口扔了进去，随后开怀的笑着离开了。
男孩再出来时，两人已不见了踪影，只有地上的那一锭银子闪着银白的光。
......
“大师，我现在觉得很开心。”刘玄昌一边走，一边同了尘念叨。“这几个月以来，玄月保护我，冰璃哥教导我。他们都比我有本事，我便觉得自己特别的无用，一直需要人照顾。”
“但是今天，我帮了旁的人。我竟然也能帮助别人了，哈哈哈，这种感觉真爽。”
了尘嘴角挂着淡笑。“帮一个人就能让你这么开心，那如果，你能帮天下人呢？”
刘玄昌挥了挥手。“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就觉着我能行？我明明很平庸，甚至很是有些一无是处。”
“小公子不觉得这是在妄自菲薄吗？小公子身上的优点也很多，善良，乐于助人，不娇奢，不狂妄。”
“你看，你说的这些优点，多平庸啊，若论起来，这天下一大半的人都能做到如此。”
一大半吗？了尘忽然觉得刘玄昌是个内心极其美好的人，就如他看这天下，总是会把人往好了看。
“做一个君王，没你想的那么难。天性善良，不狂妄，是谓‘仁’，持国之道，驭人之术是谓‘技’。天性不可修，而‘技’却可通过后天勤学获取。”
“所以为何不能是别人？”
“自古皇位继承，需得讲究一个‘名正言顺’。每个人生于世，会被冠以姓，有了姓氏也便有了相应的责任。如你姨母，如冰璃，如你。”
“你今日所看见的种种，只是极少数。若君王无道，如当今圣上，来日这天下的黎民百姓比之今日还要凄惨万分。你姨母不希望看到的正是这些，所以她一直活在困苦纠结中。如今她选择持刀，更是因为看到圣上对百姓的漠视。一个不爱民的君，如何能称之为‘君’。”
刘玄昌沉默半响，觉得了尘的话说的有道理，只是内心难免彷徨。“你们打算送我去哪？”
了尘安抚的拍拍他的肩。“你若不同意，你姨母哪儿也不会送你去。她们只是希望你能扛起这份责任，却并不会强迫你。”
“我不知道，从前太傅讲的那些我都觉得很深奥，我怕我最后还是会让你们失望。”
“未倾尽全力过，又如何会知道结果？”
刘玄昌再度笑了。“你真是个神奇的和尚。”
“巧了，贫僧也这么觉得。”
......
篱笆小院，展颜将收拾干净的小乞儿放到榻上。
小乞儿扑闪着漆黑的大眼睛看着展颜，展颜“吧唧”就亲了一口。
“太可爱了，我的心脏啊。这该不会是了尘大师的私生子吧？”
冰璃翻了个白眼。“展颜姐，你可真能想。”
柳朝烟一本正经的在小册子上写。“看样子，应该是个乞儿。”
展颜一愣。“乞儿？他们这是去城里晃荡了？可城里不是封城搜查呢嘛？”
“了尘大师应是有自己的门道，朱县令不是说了吗，在他的辖区内，无碍的。”
冰璃一边回答，一边拿指头勾小乞儿的小手，小乞儿嗖的一下抓住，对他笑了起来。
冰璃觉着这小孩儿仿似有一种魔力，他对着你一笑，你便能放下全身的戒备，仿佛要融化了一样。
“你以后叫冰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