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烟震惊的看着朱县令手中的碧玉虎符，这是......祖父的私令。
朱县令深吸一口气，方一开口就湿了眼眶。“老奴十二岁跟着家主南征北战。刀口舔血，马革裹尸老奴从未退缩。老奴怎会背主，这全因家主的嘱托啊~”
“圣上无道，珍淑妃又势大，家主便知当初这一步是走错了。于是家主要老奴假意投诚珍淑妃，依珍淑妃此人的性子，势必不会重用老奴。届时，老奴不管在何处，都将是柳家唯一的退路。”
朱县令膝行到柳朝烟面前，将碧玉虎符郑重举过头顶。“小姐，家主的意愿。若他故去，君王尚念百姓，便碎此符，当享太平盛世。若君王无道，持此令者，当成仁取义，匡扶正道之。”
柳朝烟颤抖着双手捧过碧玉虎符，这碧玉虎符仿似有千斤重，压在她心头间。
朱县令见她接过了碧玉虎符，心里的大石落下。
心里松懈下来，下一刻却匍匐在地，嚎啕大哭。“老奴委屈啊，小姐。家主曾答应过老奴，就是死了到棺材里也会带着老奴一起，不会留老奴一人苟活啊。如今家主去了，他将老奴支的远远的，最后一面都不让老奴见啊......”
柳朝烟探身想去扶他，了尘比她先一步将朱县令托起来，扶坐到椅子上。
“贫僧曾也有此疑惑，几十载都忠心耿耿的老仆，轻易说背叛便背叛。这也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明明跟在国公身边几十载，国公所有的秘密，最清楚的莫过于大人。偏珍淑妃还是无法治国公于死地，最后只得诬陷镇国公谋反这一条道。缘是如此，国公爷拿身家性命做了赌，再高明的人怕是也想不到。”
朱县令的哭声戈然而止。“大师缘何对这些往事知道的如此清楚？”
了尘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自然是因为贫僧查过。”
“嗝~”朱县令被了尘这番操作惊的打起了嗝。你查就查吧，哪有查了还要告诉别人的。
“大人怎么知道柳姐姐在此处？”冰璃心里依旧有疑，他们在寻阳从不曾暴露身份，可这朱县令明摆着直冲他们而来。
了尘体贴的为朱县令倒了杯茶。“我猜，是因为令公子？”
朱县令简直觉着了尘是个妙人。“不错，犬子那日带兵搜查，因上头给命令时未怎么施压，故而各州各县就走了个过场，算不得严谨。可犬子那日皮青脸肿的回来，我这儿子不大机灵，三两句便被我探出了门道。”
搜查那事发生时，冰璃不在故而知道的不详尽，只是后来多少听展颜提了一些。“那为何前几日不来寻？”
朱县令叹口气。“老奴也需要思量，这虎符，是否该交托到小姐手中。”
朱县令直视着柳朝烟的双眼。“老奴和家主一样，都不希望平添战火，战事起，百姓哀。可看着如今，圣上让珍淑妃干政，珍淑妃又为一己私利，要将小姐赶尽杀绝，便行封城之事。一日查不出小姐封城一日，一年查不出便封城一年，何曾将百姓的生死放在过心上。此令一出，各地势必怨声载道，群魔四起。届时，天下纷争不断，百姓苦不堪言。”
柳朝烟不可置信的看着朱县令。封城？这个女人是疯了吗，她是要毁了魏国吗？
“你们口中的珍淑妃，原是吴国一宫廷舞姬，吴国的大殿下对其甚是喜爱。后来令人买通王恩，送给了灵帝。所以，毁了魏国，大约本来就是她的目的。”了尘颇是能猜懂柳朝烟的心思。
朱县令看着了尘的目光中，有了探究的意味。“此事当是十分隐秘之事吧，大师竟连这也能打听到，可莫要诓骗老夫你只是一介布衣和尚。”
了尘淡笑着喝了口茶。“不才，早些年很是有些势力。如今嘛，委实只是一介布衣和尚。只是，但凡柳姑娘有需要，贫僧定不遗余力。”
“那朱某就更不明白了，大师图什么呢？”
了尘不答，柳朝烟刷刷在小册子上写下五个字，拿起来的角度正好只有了尘可以看清。“坐山观虎斗？”
了尘收了笑，很是受伤的将小册子合上。“贫僧但凡有利用姑娘之举，当受万箭穿心之苦，永无轮回之日。便是有半点利用姑娘的心，也当如是。”
他知道冰璃定会将他的身份告诉柳朝烟，他也知道她会多疑，只是没想过，真到被她怀疑的那刻，心会如此难受。
不知为何，柳朝烟听到了尘如此发誓，心里竟然有丝愧疚。
她将册子收回来，搁到桌上，再也没给了尘任何反应。
“咳~”朱县令莫名觉得有些尴尬，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这玉虎符的另一半，在豫州知府杨承恩手中。只是......近来有些消息，杨承恩跟一些起义军搅合在一处。现下又四处封城，有些难办。”
冰璃皱眉。“起义军？何人牵的头，可有听说？”
朱县令摇摇头。“只是有些风声而已。”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朱县令想来逗留过久容易遭人眼，旁的事也没有，便起身告辞。
“小姐且先稍安勿躁，在此处好好养伤。”朱县令说到此处，看了眼柳朝烟额角的伤，心中说不出的惋惜。
“此处是老奴的管辖之地，断不会轻易让人来打扰小姐。只是另一半虎符如何取回来，小姐要尽早决断，恐夜长梦多。”
柳朝烟点头，站起来送他。
......
夜风习习，柳朝烟坐在桌边，回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她将小册子摊开，看到了尘写的“救赎”，指尖轻轻在这两个字上磨蹭，他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苍白的脸上不觉便扬起淡淡的笑颜，她也曾埋怨过祖父为何扶持这样的帝王。
若不听从先皇令，扶持一位明君，柳家势必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可原来，她的祖父在两难中，有做第三种选择。
一阵风吹来，书案上的佛经飞快的转换着页面。
那么，她是不是也能有第三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