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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行大明 正文 第10章

第十章

靠山

那些皂役纷纷叉腰躬身,喊:“见过大人。”

徐经看向说话的那人,只见那人三十余岁,穿着一身常服,头上四方巾镶着一块碧玉,腰间系了一根九銙银腰带。

那人看了抱着他大腿嚎哭的捕头一眼,惊诧的道:“咦,这不是郑捕头么?怎么弄成这样?”

郑捕头哭道:“大人,小人接到现报是来拿贼的。但没想到贼人猖狂,不仅拒不认罪,还殴打差官。”

那人怒道:“什么?还敢殴打差官?真当我大明没有王法吗?来人,拿我玉佩,去千户府调兵。本官就不信这贼子有三头六臂,能挡住上千官兵。”

围观的几人听说这厮要调兵,纷纷侧目。

那郑捕头大喜,当即跪下磕头,应声“是”,双手接过解下的玉佩。

徐经冷眼旁观,虽然有点着急,但心里却没有一点波澜。经商么,哪个不认识衙门里几名官吏?要不然不说街上那些泼皮混混,就是衙门里的白生就能弄到你关门大吉。他祖父名下的门面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肯定是有好些人的“人情”在。他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捕头,还能把他弄到牢里去?

孙掌柜见徐经不说话,以为他不认得那人,凑上来在他耳边低语道:“少东家,这厮是衙门里的文书施贵德施相公,你小心些。”暗暗向他比划了一个抓取的手势。

徐经看见,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孙掌柜道:“就是贪钱。”

贪钱?徐经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到贪钱,衙门里谁人不贪?但能被孙掌柜用这样的语气说道“贪钱”的,那就不是一般的“贪”了。也不知那位幕后主使请动这样一位贪钱的文书,又花了多少银子?

郑捕头捧着玉佩,就犹如喝醉酒一般,满脸通红。他兴奋的道:“兄弟们,这可是施大人的玉佩。你们看见没?抓一个这样的小贼,还用的得着去千户府请兵?老子丢不起这个人!兄弟们,给我上。抓住这小子,我老郑请你们大醉三天三夜!”

那几个皂役面面相觑,想上又不敢。想上,自然是都想要在这顶头上司施贵德施文书面前露露脸;但却又忌惮徐经的拳头。

这时,一个带着酒意、懒洋洋的声音道:“哟,是谁说要到千户府调兵的?是哪位大人?站出来让老江我看看,哪位大人这么大本事?”说着那酒保扶着一个醉颜酡红,双眼迷离的年轻公子从浮云楼出来。

这年轻公子约莫有二十七、八岁,生得龙眉凤眼,面如冠玉。他头戴一顶簪花紫金冠,腰间缚了一根大红绸,身上的锦服皱皱巴巴的,露出里面贴身穿的苏绣绮衣。

看见这年轻公子,那施贵德脸色一变,一把抓过郑捕头手里的玉佩,掉头就走。

郑捕头傻了眼,急忙道:“施大人,施大人……”

施贵德头也不回的道:“滚,老子不认得你!”一把推开面前挡路的看客,急急忙忙离开这是非之地。妈卖批,老子只是一个九品官,九品! 你让老子这样一个不入流的杂官牵扯到这些文勋武将中,你是想让老子送死吗?

那年轻公子喊道:“咦,这不是老施吗?老施,老施……”

孙掌柜道:“哎哟,我的江公子,您就别喊了。他不敢见您。”

年轻公子道:“不敢见我?难道我是老虎么不敢见我?”

孙掌柜忙道:“不是不是,江公子,是您贵气重,他自惭形秽。”知道这江公子喝醉了,忙向那酒保使个眼色。

酒保会意,忙搀扶着那江公子往浮云楼走。

郑捕头杵在那,看看那江公子的背影,望望冷笑的徐经,不晓得如何是好。

那些皂役更是站着抓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远远藏着的范恭和王荼望见,均是气的不轻。范恭更是破口大骂:“蠢货、废物、瓜皮……”恨不得当场将那郑捕头当场。不就是一个百户么?他能管得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开弓没有回头的箭?

他却不知,这江公子全名江大用,虽是集宁城一个百户,但据说与宫中秉笔太监萧公公关系扎实的紧,因此在这集宁城无人敢惹。

那江大用走了几步,突然挣开酒保的手,嚷道:“我没醉,不需要你扶!”然后回头,一步跨到徐经面前。

徐经怔了怔,本能的后退两步。

江大用笑容可掬的站到他面前,歪着头笑道:“你欠我个人情。”

徐经眉头一蹙,有些嫌弃的向后的躲开他身上的酒气,点头道:“嗯。”

江大用又转身,笑嘻嘻的指着孙掌柜道:“你也欠我一个人情。”

孙掌柜忙道:“是是是,江公子,不如小的送您到楼上,接着喝?”赶紧和那酒保一把扶住江大用摇摇晃晃的身体。

江大用道:“好!”一只膀子搭在他肩上,踉踉跄跄的往浮云楼走。

看见这混世魔王走开,郑捕头本能的长出一口气。他恨恨的瞪了徐经一眼,没好气的对众手下道:“还愣在干什么?不走吃风?”

徐经一步跨到他面前,拦住道:“慢着,不许走!”想走?哪有这么容易?真当我徐经是泥捏?

郑捕头道:“啊哟,你小子他妈的疯了是不是,敢拦老子?你知不知道你小子什么身份?老子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蚂蚁。”

徐经不紧不慢的道:“是么?那不晓得郑捕头你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郑捕头道:“废话,老子贵为壮班班头岂是你这小小商户可比的?士农工商,你这个市井之徒在末尾。要是搁洪武朝,老子早就砍下你脑袋了。你还敢对老子动手?”

徐经微笑道:“就算是在洪武朝,你郑捕头也砍不了我的脑袋。不晓得我说的对不对,裴大人?”

裴大人?郑捕头一惊,心里一紧。裴宣裴通判不是去参加新任知州何大人的晚宴了么,怎么会在这里?他急忙回头,却见稀稀拉拉围观的人群里有好些都是他不认识的,有几个看起来还眼生。他绷紧的心弦放松下来,正想嘲笑徐经,蓦地一怔,脸色发白。

他那几个手下见他异状,纷纷道:“郑头,你这是怎么了?郑头!”

“是不是中风了?”

不等那郑捕头回应,一个清亮的声音道:“好了,你们不用喊了。你们郑头没事,只是被吓着了。”

被吓着?那些皂役不信。他们郑头什么世面没见过?不说尸山血海,光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就逮捕了好几个,怎么会被吓住?

徐经上前两步,向着人群里说话的那人拱手作揖道:“小人见过裴大人。”

那人抬手道:“免礼。”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举起示向众人,“本官巡边御史裴如海,奉命巡查九边,督惩不法。今日知州府衙门治下班头郑某横行乡里,欺压良善,欲图栽赃嫁祸,证据确凿。来人,给我拿下!送入知州大牢,明日严审。”

“是,大人!”

两名亲兵从那裴如海身后站出来,当即拿铁链锁了郑捕头。

不等那些皂役惊慌,裴如海又道:“还有你们,助纣为虐,甘愿为伥。跟着你们班头一起进去吧。”又有一名亲兵出来,拿了绳子将这些皂役一个一个绑上。

至此,就像一出折子戏演到了最后,那些围观的终于看到结尾,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