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又快又疾,出手毫无征兆,旁观的人都不禁为高凤年捏把冷汗。
高凤年艺高胆大,贴着曹安国把上半身一偏,看见水月和尚禅杖抡起,身子早已转到曹安国身后。
曹安国吃了一惊,不敢回头,脚下使出全力往前一蹿。
高凤年抽出腰间软剑,还未来得及刺,水月和尚禅杖扫了过来。
高凤年纵身飞起,犹如一缕青烟,直上九天之上。
曹安国和水月和尚心里皆咯噔一声,暗道:不好!他们两虽都有翻墙越户的轻身功夫,但却不能像高凤年一样高来高去。
曹安国喝道:“某就不相信你不落下来!”仰头盯着空中高凤年的身影,稍稍后退两步,左手袖子里暗暗扣住三枚袖箭。
高凤年双臂展开,衣袂带风翩然如一只仙鹤飞翔般,优雅的落到隔壁绸缎庄后门屋顶上。他虽是年少,但大名在外,护卫经验更是丰富。从邓弘、罗定兴等人上门寻衅里,他已看出几分不寻常来。他在屋顶上迅速扫视四周,看见刘家兄弟里刘四英已翻到屋檐上,如狸猫般踩着瓦片搜寻四处,心里一安。
曹安国看见高凤年落到屋顶上,抬手就是三枚袖箭。
高凤年觑见,侧身一闪。
水月和尚一声大喝,向着他冲出几步借势一跃,高高跃在空中,抡起禅杖劈头砸下。
高凤年不敢硬接,又是一闪。
曹安国飞了上来,先是打出一蓬枣钉,剑尖隐藏在暗器后,突地向前一刺。
高凤年长剑迎风一抖,剑尖颤动如朵朵梅花,“叮叮叮”几声将那些枣钉尽数点落。待曹安国剑尖刺来,他更是迎上去,头一偏,左手一掌拍向曹安国胸口。
曹安国闷哼一声,身体如陨石般急剧坠下。“嗵”的一声,砸的地面烟尘四起。
高凤年飞身跳下,膝盖却一软,几欲跪倒在地。
徐经、李二等人一惊,急忙大喊:“小心!”
高凤年急忙头一缩,身子向后一滚。一阵恶风擦着他头皮掠过,“咚”一声,砂石飞溅。
水月和尚一击不中,提起禅杖反向一扫。
高凤年勉强跃起,足尖在禅杖上一踏,借力跳到水月和尚身后。
曹安国挣扎着吐出胸腔里的淤血,嘶声道:“拖着他!他中毒了!”
水月和尚大喜,转身把禅杖抡开,左一下,右一下,势大力沉,呼呼作声。
高凤年被逼的连连后退,踉踉跄跄。
水月和尚得势不饶人,用足气力将这沉重的水磨禅杖舞得水泼不进,嘴里更是“河嗬”连声,状若疯魔。
徐经、李二等人暗暗心焦,任谁也能看出高凤年的不妥来。此时的高凤年脚步凌乱,左手一直软绵绵的垂着,从指尖不停淌下粘稠的乌血。
徐经心里“哼”了一声,迈出一步就要去给高凤年助拳。
“诶,慢来,徐少东家,这可是江湖恩怨,你要想清楚。你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趟入江湖这趟混水,是不是太不理智了?”一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獐头鼠目,留着两撇山羊须的汉子笑嘻嘻的拦着他道。
这汉子约莫三十几岁,身材干瘦,佝偻着腰,穿了一算花团锦簇的金钱富贵绸袍,一看就不像好人。
曾二牛、张四妖一惊,急忙护在徐经身前。
徐经道:“你又是何人?”
李二道:“东家,这厮是骡马市的经济,绰号‘黄鼠狼’,一向无利不起早。你别被他骗了。”
那汉子道:“什么黄鼠狼黄鼠狼的,没有一点家教。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与人相处的?徐少东家,鄙姓黄,排行第九,您叫我黄九,九郎即可。”
徐经懒得与他废话,只想快点去帮高凤年。此时高凤年被那水月和尚已追了好几圈,脚下踉跄,身体摇摇欲坠。
他一把抓住黄九郎衣襟,用力往后一推。这一推,就像推的是一团棉花,轻若无物。徐经不禁“咦”了一声,两只眼睛眯起,闪烁着琥珀色的黄光。
那黄九郎心里也是一惊,对上徐经的眼睛,心里发虚。他都没看清徐经的动作,就被徐经抓住了衣裳。
徐经松开手,冷冷的道:“你是不是还要阻我?”
黄九郎干笑道:“不敢不敢。”
这时,高凤年一步小心就退到曹安国身前,离曹安国只有三步之遥。
水月和尚见状,眼睛一亮,手里的禅杖“忽”的往高凤年面前一推。
高凤年缩腹,摇摇摆摆的后退了两步。
曹安国咬牙,慢慢翻身,用左小臂撑在地上,右手握剑突地往他膝弯一刺。
高凤年脚下一跳,身影连晃,闪到曹安国背后。
曹安国大骇,双眼瞪大,难掩惊慌的神色。他没想到,原本强弩之末,危在旦夕的高凤年竟然还有还手之力!
高凤年一脚踢在他肩膀,将他踢得匍匐在地,手里的软剑一抖,刺向他后心!
水月和尚大喝:“姓高的,纳命来!”向前一个虎扑,禅杖劈下,紧接着转身,杖尾横扫。这一式有个名堂,叫“神龙摆尾”,是他这套“金刚降魔杖法”的压轴绝技之一,共三式一十二般变化,威力无穷。只不过他这招使出来,腹背就是破绽,谨防近身。
果然,高凤年见他杖尾扫动,足尖点地飞起,长剑临空刺下。
水月和尚举杖一架。“叮”的一声,剑尖点在水磨杖身上,迸出一串火星。
高凤年左脚猛地一踢,一脚踢在他心口;右脚跟着连踏,连连踏在他胸膛。
水月和尚闷哼,连连后退。他的脸色宛如金纸,终于忍不住嘴一张,喷出一口血箭。
高凤年急忙把头一偏,跟着吸气入腹,身子一沉倏地落在地上。
“咻咻”两声,两支袖箭从他头上掠过。
水月和尚趁此慌忙转身,连滚带爬的向王德发等人跑过去。
高凤年回头,就见曹安国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手捂着胸堂,一手提着青铜古剑。
高凤年冷笑,右脚踏地正欲发力,“啪,啪,啪”,有人鼓掌。
然后有人突兀的道:“精彩,精彩!好!高凤年就是高凤,果然不愧为关外第一剑客。虽然一时大意,被人暗算,先中了毒;但临危不乱,心生急智。一边示敌以弱,与敌周旋,一边悄悄运功解读。最后故意露出破绽,诱敌上钩,然后反杀。精彩,真是精彩!我看这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你也可以去争一争。”
高凤年心里警惕之心大作,慢慢站直身体,转过身,看向说话那人。
只见那人白白胖胖的,一脸憨厚,但说话时却露出两颗又白又亮的兔牙,不是王德发是谁?
而这王德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乌拉拉跟着一大群人。这些人有好多高凤年都不认得,有些带着兵器,有些一脸桀骜,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看见王德发来了,那黄九郎嘻嘻一笑,向徐经拱手,“失陪了,徐少东家。”说着走过去扶住曹国安,半搂半抱的揽着他,一步一步向王德发那边走。他胸堂挨的这一掌,高凤年可是用足全力,虽然他衣服里穿有沾了毒的刺猬软甲护着,但也不好受,保守估计胸骨断了两根。
徐经深知打虎不死反受其患的道理,脸上面无表情,嘴里却轻声道:“杀了他!”
曾二牛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的望向徐经。
徐经又道:“老曾,杀了他!”
张四妖低声应道:“少爷,我去。”故意朝徐经抱拳应声:“是。”转身急匆匆的朝高凤年走去。他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脚下带风,走的极快。
所有人都不曾怀疑他,从他身上看出一丝异常来。
曹安国受伤颇重,额头直流虚汗,气喘如牛。但他却不甘心,用诡异的眼神盯着高凤年。
张四妖几步从黄九郎、曹安国身边超过,焦急的问高凤年:“小高,你没事吧?”
高凤年面容不变的道:“没事,没事。”
张四妖道:“那就好,那就好……”突然转身,左手一把抓住曹安国提剑的右手,右手捏紧匕首“扑哧”往曹安国腹部一刺。
这一刺,他凭感觉就已察觉出不对来。匕首入腹,却如刺皮革,颇有阻力。他抽出匕首,又接连飞快的刺了几下。
这一下变故剧烈突然,不说当事人曹安国、黄九郎,就连旁人如高凤年等都看呆了。
曹安国腹部吃痛,方才醒悟,急忙抬脚一踢。
张四妖侧身退开。
高凤年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低声喝道:“你干什么?”
张四妖偏头小声回道:“少爷说杀了他!”
徐经焦急的大喊:“你们俩站在那干什么?还不快回来!”
高凤年急忙拖着张四妖转身,一边盯着王德发那群人的举动,一边快速后退。
已有几条汉子从那群人里抢了出来,指着高凤年、张四妖纷纷大骂:“卑鄙、无耻!小人!”
“生儿子没屁眼的烂货,你他妈的的就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辣块你的妈妈,你个崽种,老子今天非要打烂你的狗头不可!”
…………
污言秽语,不一而足。
有人帮着黄九郎扶住曹安国,解开衣裳,查看曹安国的伤势。所幸他穿着刺猬软甲,伤的不深,只是被戳破皮肉,未伤及内里。
黄九郎连忙帮他洒上金疮药止血。
曹安国吃痛,眼神疯狂转动,张嘴“哈哈”大笑。他边笑,边指着高凤年,“哈哈,你想我死?连老天都不帮你!但你却没有多长时间可活了。你中了我的蛇毒,就安心准备后事吧!我一定会在你坟前,给你多烧点纸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