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虎娃听得卢鸿要去拜谒那王先生,却是喜不自胜,当即雀跃道:“好哇好哇,我这就带你去!”说着,便要上前拉卢鸿的手腕。
卢鸿愕然,却是搞不明白这小虎娃为何听见自己要去见王先生,就这么高兴。却听得那老媪在旁边佯怒道:“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急着去王先生家是为了人家家的饴糖。再说你大哥哥的身子还没好,等过几日你大哥哥伤好后,你再跟大哥哥去先生家。听话哈。”
虎娃闷闷地点了点头,自个儿缩在一边不说话了。
卢鸿见状哑然失笑,变魔术似地自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小方块儿,在虎娃眼前晃了晃,嘿嘿笑道:“看,这是什么?”
虎娃眼前一亮,惊呼道:“是饴糖!好大一块饴糖!”伸手便要去抢,却被卢鸿轻巧地一挥手,正好躲开了。
卢鸿笑眯眯地,活像一只刚刚偷到小母鸡的老狐狸:“小虎娃啊,想不想吃饴糖呀?”
虎娃双眼放光,将他黑黝黝的小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高兴地都要咧到耳朵边上的大嘴巴吸溜吸溜地吸着口水,饶是如此,那虎娃的胸口还是很快被他自己的口水打湿了一大片,果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呐。
卢鸿看着好笑,,继续蛊惑道:“想吃糖?可以啊,答应卢大哥,从今往后,你可不能在这么热的天儿偷偷溜出去玩儿,好不好?“
谁知那虎娃并没有被蛊惑,昂着个小脑袋道:“哼,就这么一块饴糖就想让我牺牲以后出去玩儿的时间,哼哼哼,你想得太天真了…….”虎娃在那摇头晃脑,像个小大人般长吁短叹。
卢鸿看着好笑,也不说话,只是缓缓地将那糖纸剥开一条缝儿。
也就是这条缝儿,却是使得那虎娃口水立马就下来了,只见他双眼放光,急不可耐地便将卢鸿手臂捉住,眼巴巴地看着那块糖,嘴中急吼吼地问道:“卢……卢大哥,这是……这是什么糖?怎地这么香!”
卢鸿暗笑,装作漫不经心地道:“我这可不是普通的饴糖哇,这是蜜糖。蜜糖你知道是什么东西不?”
卢鸿说着停下话头,抬头看着虎娃,只见得虎娃将脑袋摇得像陀螺似的,,眼神期待地看着自己,当下解释道:“这蜜糖可是蜂蜜酿制的饴糖,这味道比那普通饴糖不知好吃过多少倍。在我大明朝,可是只有京城中的王公贵人才吃得起呐。“其实不用卢鸿解释,光闻着这扑鼻的香味儿,虎娃便知道这糖块儿定然好吃,至于这是谁吃得起的,管他鸟事,只知道张嘴吃也就是了。
可怜巴巴地看着卢鸿,虎娃就差跪下磕头了:“卢大哥哇,虎娃错了,虎娃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在这么热的天偷偷溜出去玩儿了。你就让我尝一尝好不好?“
卢鸿一脸不信:“不行!万一我现在给你吃了,你日后反悔怎么办,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虎娃大急:“卢大哥,反正你这几日要在我家住着,你来监督我好了。“
“不行!“卢鸿还是不信,”就算我在这儿住着的时候你不反悔,但我走后你再偷偷溜出去怎么办?“
虎娃一脸认真:“君子岂可言而无信,卢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讲信用的。“
看着虎娃既拍胸脯又赌咒发誓地,卢鸿这才笑着将蜜糖快递给了虎娃,虎娃赶紧眉开眼笑地接过蜜糖,稍稍将糖纸打开一条小缝儿,珍惜异常地在那条小缝儿露出的蜜糖快上稍微舔了一舔,陶醉了半晌,赶忙又将糖纸包上,收进怀里。
卢鸿看着奇怪,问其意,虎娃笑道:“细水长流么,好东西慢慢吃才有味道。“
卢鸿哑然……
却说卢鸿身上为何能有饴糖?却是那天卢鸿见那科尔沁部的老哲哲,自己的准岳父就着饴糖喝药,却是起了馋虫儿,想起自打自己来到这个世上,还没有尝过这个世界的饴糖到底是什么滋味。在回中原的路上无意中提起此事,却是没想到朱由检朱由检身上便有好多,当下便分出来一些给了卢鸿。这才有了今日卢鸿以蜜糖规劝小虎娃儿的事。
虎娃儿得了蜜糖,喜不自胜,乐滋滋地抱着糖果儿回屋去了,那老媪却也是喜得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似乎被熨平了好多,自己的孙子能听话地不再在这种时候溜出去玩儿,也是亏了眼前这小伙子。
当下,老媪看着卢鸿的表情,却是越来越热情了。
在屋中喝了几碗茶,卢鸿也不再打搅,起身告辞离开,回小屋养伤去不提。
就这样,卢鸿在这李家村住了半月有余,这半个月来,卢鸿倒也是每天出来小屋与这一家子谈天,也是知道了这一家子姓李,虎娃他爹叫李大柱,是个粗豪的渔夫。虎娃他母亲李氏卢鸿也是见过几面,挺内向的一个人,这半个月来都没跟卢鸿说过几句话;长的倒挺壮实,每天跟着丈夫出海打渔,是个能干的妇人。
这天晚上,卢鸿和李大柱光着膀子,蹲在院子里就着自家里腌制的咸鱼喝酒,那虎娃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空地上一脸苦相地给两人打着蒲扇赶蚊子。
九月末的李家村,天气虽然凉了,但那蚊子却是更加猖狂了,或许是明白自己命不久矣,蚊子们想要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日将自己喂得饱饱的,皆是不顾生死地往人们身上趴,想要享受自己也许是最后的午餐,呃……晚餐。
卢鸿嘴里咀嚼着一块咸鱼肉,咸的龇牙咧嘴,连忙举起酒碗向李大柱示意,没等李大柱举起酒碗,便迫不及待地将酒碗凑到嘴边,美美地喝了一口。
回味着嘴里被酒精稀释的咸淡适宜的参杂着酒精味道的滑嫩鱼肉,卢鸿含糊不清地问道:“对了李大哥,现在朝廷不是下令禁海么,怎么你们还能出海打渔?”
卢鸿历史学的还算可以,依稀记得明清两朝为了防备倭寇,都是禁海的。此时的大明朝虽不像清朝一般,规定“片板不可下海”这么夸张,但也不允许寻常百姓出海的。
李大柱闻言大笑:“虽是禁海, 但朝廷大小官员,甚至当今天子还是要吃海鱼的吧,那些酒楼,青楼总也要吃鱼的吧,所以说啊,这海再怎么禁,咱们还是得下海的。那些当官儿的,也是对这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是贩卖私盐,勾结倭寇,平日里出海打个鱼还是可以的。”
卢鸿恍然大悟,连连称是,只有那虎娃在一旁闷闷不乐地嘀咕着:“我管你叫哥哥,你管我爹叫大哥,这乱了套了这是。”
卢鸿呵呵直笑,李大柱倒是上来就给了虎娃个脑瓜崩,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哪来的这么多道道,我们各称各的,有什么关系!”
虎娃满脸委屈地捂着脑袋上被崩得生疼的地方,嘴中嘀咕:“就是说说而已,干嘛要敲我?”
李大柱大眼一瞪,直接吓得虎娃脖子一缩,舌头一吐,老老实实地在一旁当起了电风扇……
卢鸿看着好笑,连忙在一旁劝解:“李大哥,孩子管教虽不能特别宽松,但也不要太严苛了,不然的话,可是不利于孩子的成长哇。”
李大柱很是不以为然,大大咧咧地道:“怕啥,咱们这十里八村的哪家不是这么教育孩子?俗话说得好哇,棍棒出孝子,还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虎娃啊,那天先生是怎么教我的来?”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虎娃说的。
虎娃闻言,摇着蒲扇嘴中有气无力地道:“玉不琢,不成器。是吧爹。”
李大柱大叫道:“对对对!就是这句话!看见了么,王先生都是这么说的,那就绝对错不了!”
卢红一阵无语,但他也知道,这种观念在中国人心中根深蒂固,并不是自己动动嘴皮子就能改变的,想起前世经过了六十多年社会主义改造,还没有改掉这种观念,卢鸿不由地有些泄气了。
收拾收拾心情,卢鸿感叹地道:“这半个月过去了,我的伤也是好得差不多了。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听得卢鸿要走,虎娃也顾不上在一旁打蒲扇生闷气了,赶紧凑过来:“卢大哥,你可不能走,你要走了,这村子里不把我当小孩儿看的就只剩下整天跟在我屁股后边舔鼻涕的小娃娃了,我还能跟谁玩儿去?”
卢鸿笑道:“那你就老老实实地苦读圣贤书,将来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一展胸中所学!“虎娃认真点头。
李大柱却是老实不客气地在虎娃脑门上又凿了个爆栗,训斥道:“什么跟在你后边舔鼻涕!你是王先生的门生,说话怎能如此粗鲁!”
虎娃疼的鼻涕眼泪都快出来了,抱着脑袋缩到一旁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