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繁荣昌盛,一派盛世景象。
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声鼎沸。琳琅满目,鳞次栉比,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男子或锦衣华服,膏梁纨袴;或缓带轻裘,风流倜傥;或蝉衫麟带,文质彬彬;或腰金衣紫,盛气凌人;或披坚执锐,器宇轩昂;或腰缠万贯,挥金如土。
女子或霓裳羽衣,婀娜多姿;或珠光宝气,雍容华贵;或衣冠楚楚,温文尔雅;或姹紫嫣红,花枝招展;或眉黛巧画,亭亭玉立;或冰清玉洁,秀丽端庄。
无俦看得目瞪口呆,一时竟愣愣地怔在哪儿。
他常年身居苦寒之地,百业凋敝,后又久居深山,不谙世事,哪里见过这等架势?
之前游历的北方城镇,大多是萧瑟之景,全无一处可与此地比肩。
他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西街有人高声吆喝。
靠近一问,方知有杂技驯兽表演。
无俦听后,登时玩性大发,急不可耐地想要去观赏。
他拍了一下冉起的胳膊,连蹦再跳,兴奋地嚷嚷着:“二哥,我要去看西街的杂技驯兽,你要不要一起来啊?”
冉起天性好凑热闹,当然不愿放过这等良机。
他之前见识过一些杂技,但还是第一次听闻驯兽。
他内心顿时如海浪般波涛汹涌,滚滚翻腾。
不过,冉起骨子里透着傲慢,十分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尤其是当着大哥的面儿,岂能显得跟孩子一样咋呼闹喊,没有见识?
他拽了拽无俦的袖口,‘淡然’规劝:“要看看大哥的意思,不要性急地像只猴子!”
庞宠牵过二人手中的辔头,含笑叹道:“你和他去吧,互相间也有个照应。我在北街瞧瞧兵器,就不去了。你俩切记不要惹事,更不可逗留太长时间!半个时辰后,我们在前面的武铺集合,知道不?”
“是,大哥!那我们走了。”冉起回头探望无俦。
无俦早已如脱缰的野马,一溜烟地穿越人群,大步流星地奔向东街了。
冉起苦笑着与庞宠示意,庞宠抿着嘴,摇摇头:“哎~快去吧!别跟丢了。”
冉起点点头,快步追了上去,步伐较之无俦,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俦本想越过层层人群,哪知越走越拥挤,根本容不得他穿梭。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被不被人咒骂了,竟如一条泥鳅般,有孔便钻,无孔硬挤,终是一头扎到最前排。
被他冲撞的人有的指责他无礼,有的惊异他野蛮,有的嫌弃他粗鄙。
不过,他总算是熬到了头!
无俦的身子夹杂两位看客之间,这二人死活不给他让地方。
他倒是不气馁,索性坦然地卡在二人之间,只图个清清楚楚。
左边之人口吐不快,右边之人面露愤怒至色,他也不理会,好像整个事情都与他毫无干系一般。
他两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紧表演之人,生怕错过一秒的精彩。
冉起追身至此,一把将他从人群中薅出,训斥着:“你个臭小子,跑这么快干嘛,寻了好久,差点找不到你!”
任凭冉起怎么说,无俦也不往心里去,只是没心没肺地嬉笑着。
冉起也没有真心想要责怪他,只是想让他收敛一些,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你看到什么好玩的了?”冉起耐不住新奇,缓声问道。
他如同刚刚盗取了财主家宝贝的窃贼一般,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鸟悄地凑到他耳边,鬼鬼祟祟地分享着:“大哥,你没看到里面,特别精彩!刚才那几个人演示了喷火、吞刀、舞狮子、踩高跷。一会儿还有压轴好戏呢!据说是和笼中巨兽有关。”
无俦本来有些怄气,可是听到‘笼中巨兽’四个字后,猝然兴致大增,再也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
他忽而凑近了些,瞪大双眼,疑惑地问着无俦:“什么巨兽,长什么样子?”
“来来!”无俦勾肩搭背地搂过冉起,两人一起挤开一块空隙,冲到最前。
周遭的人极不耐烦地喝责:“挤什么挤,还有完没完?”
冉起与无俦简直是天生一对。他哪有心思听旁人的抱怨,沿着无俦手指的方向,一下便看到了那只关在牢笼中的巨兽。
他‘哇’地一声,惊呼出来。
那巨兽乃是一只吊额白虎。
它长逾一丈,肩逾一米,重约千斤,俨然一头庞然大物。
白虎目光炯炯,昂首阔步。
它不时地绕着笼子边缘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凛凛怒吼,似乎在宣誓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众人好奇地张望着,对着这头巨兽既好奇又惧怕。
白虎后撤些,他们便试探性地向前靠近点。白虎猝然冲来发出凶狠的咆哮,人群便纷纷向后退缩,这样你一来我一往,不可不谓有趣。
冉起望着身前的惊世巨兽,心中不免疑惑:这白虎比寻常老虎足足大出一倍,真乃旷世稀有,他们是怎么寻到的呢?再者,如此庞然大物,单单凭借眼前这几个耍杂技的怎么可能捕获?最难以理解的便是,这么危险的巨兽又是怎么被人安然带入城内的?难道那校尉只拦人不挡兽?
不待他深入思考,无俦便乍然打断:“怎么样,不错吧!”
冉起点点头,倒吸一口冷气:“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猛虎。哎~刚才你说他们要表演什么着?”
无俦笑兮兮地向冉起拋个眼,贱贱地使坏道:“呶~就是最中间的那个人,他应该是这儿的头儿。刚才他说要放白虎出来喂食的。要不怎么这么多人围着不肯走呢,大家都想凑热闹,看大戏嘞!”
“放白虎出来?他们又没用铁链栓住,一旦放出来,若是控制不住,可不是闹着玩的,要出人命的!”冉起眉头紧皱,心中忐忑不安。
“哎~那驯兽师说了,他不是第一次放白虎出来表演了。再说他能够逮到老虎,何况身边还有四个助手,还愁什么?他承诺了,如果老虎伤人,他就把之前打赏的钱都退还给大家,我看十之八九是真的。”无俦内心也是渴望见到给白虎投食的场景,便异想天开地认为驯兽师所言非虚,同样地抱着侥幸地心理,期待着即将来临的精彩场景。
但是冉起却不怎么认同他的观点。他根本不相信驯兽师的话,通过一番的细细观察,冉起已经认定那驯兽师不会武功,更别说是擒住着惊世巨兽了。
白虎一旦挣脱束缚,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不过,此时庞宠的内心也是颇为矛盾的。出于猎奇的心态,他很想见识一下出笼后的巨兽究竟有多威风,毕竟这种景象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识到。
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了,哪有那么巧,第一次见驯兽便遇到意外。再说驯兽师不会武术,又不代表他不会驯服野兽,术业有专攻耳!罢了罢了,我又何必自寻烦恼,静静观赏岂不更好?一切顺其自然吧。
冉起自我安慰着。
无俦见冉起眼神迷离,吃定他必在乱想,却不知他的忧虑。
无俦一门心思地观赏表演,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警惕。
“喂~喂,二哥,你到底还看不看?轮到猴子跳圈啦,接下来还有金雕和黑熊的环节呢,我猜一会儿肯定更精彩!”无俦挑逗着冉起。
“嗯嗯,我看,我看!这么好玩,不看岂不可惜啦。”冉起漫不经心地应和着。
会场中央那五人轮番表演,与野兽配合得天衣无缝,引得周遭的观众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随着演出的深入,时不时地就有人将赏钱丢入铜盆。数轮下来,几人已是赚得盆满钵满。
那驯兽师表演完黑熊醉酒后,清了清喉咙,扬声大喊:“各位父老乡亲,天南地北的兄弟姐妹,叔叔婶婶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鄙人不才,一会儿要表演今天的压轴好戏-------白虎投食,还望各位在场的客官能够给我些勇气,多打赏点银两,我也有动力为大家呈现出更加精彩的表演!”
他话音刚落,身边的四位助手,便开始东西南北,各占一面,讨要赏钱。
之前的驯兽表演虽然也是可圈可点,但是终究没有那么危险。然而即将开始的压轴大戏却大大不同。
白虎不同于金雕黑熊,它野性难训,凶猛异常。谁也保不齐这巨兽是否会发难,同样谁也保不准那口若悬河的驯兽师,待遇到变故之时,能否如其所吹捧的那般手到擒来。
于是,人群中有人站了出来,率先发出质疑:“你有把握控制得住白虎吗?万一他跑了出来,咬伤人怎么办?”
此言一出,周围的看客你一言我一语,登时如炸锅的蚂蚁,乱做一锅粥。
“大家冷静!听我说!我向大家保证,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危险。我之前已经表演了很多次了,都能镇得住它。纵使它不听话了,我也就有办法擒伏它。更何况现在我身边还站着四个徒弟,更加不会出现差池!一切尽在我掌控之中,大家不必担心,白虎就算插翅也难逃!。”他说得字字铿锵,信心满满。
看客们见他如此胸有成竹,竟如中了邪一样,深信无疑。
刚才一众质疑的嘈杂声顿时化作声势浩大的助威呐喊,看客们变脸的速度着实惊人。
“快打开笼子!”“你是最棒的!”“期待你的表演!”“让我们大开眼界吧,英雄!”众人渐渐陷入炽烈的癫狂。
万事俱备,只待驯兽师表演!
助手们顺着绳索拉开铁闸门,那白虎缓缓迈向笼口。
驯兽师用一竹竿挑着细绳,细绳另一端拴着公鸡。
他缓缓地迈着脚步,双臂不住地哆嗦,小心翼翼地将那公鸡递送至笼口。
全场的观众屏息敛声,一个个精神高度集中,齐刷刷地将眼光投向笼口。
它起初很配合,先是虎视眈眈地环顾一番,继而遂着驯兽师的意愿,一口刁住翻腾的公鸡。
不过那公鸡于他面前仅能算是一小块碎肉,感觉还不够给它塞牙缝的。
驯兽师看到白虎十分配合,兴奋地炫耀,窃以为表演成功了。
岂知白虎刁住公鸡后,猛然一甩,连鸡带杆抛到一旁。它纵身跃起,瞬间扑倒驯兽师。
那驯兽师来不及反应,就被白虎一口咬死,与惨死的公鸡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