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森林浩瀚,其间不乏鸟兽。
无俦依靠天云门习得的捕猎经验,于林间捉到了些野鸡野兔。
冯翊鹏负责剥皮清洗,庞宠专务搭造篝火。
待一切准备完毕后,三人各把一只野味,上架烘烤。
三人围火而坐,耐心地转着木架,不时地向火中掷些木柴。篝火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不一会儿便飘来四溢的肉香。
突然,一阵儿‘咕噜噜’的响声惹得二人哄堂大笑,原来冯翊鹏的肚子耐不住饥肠辘辘,开始‘抱怨’了。
庞宠与无俦不约而同地,坏坏地望向冯翊鹏。
“真~真饿了~”冯翊鹏揉着肚子,尴尬地笑。
无俦刚要说话,紧接着又是一声‘咕~’的响声。
这次发声的不是冯翊鹏的肚子,而是无俦的肚子。
无俦‘嗖’地嘬了下牙花子,右手强压了下肚皮:“看来我也被传染了~”
三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忍不住再次破笑。
一炷香过后,庞宠率先招呼道:“肉熟了!”
“大哥,快,先给我掰个鸡腿!”无俦瞪大了眼睛,如饿狼般盯着烤鸡,早已是垂涎三尺,亟不可待啦。
“庞兄,我也要,随便哪儿都行!快饿死我了!”冯翊鹏更是饿得够呛,双手比比划划,恨不得立刻撕碎烤鸡,饱餐一顿。
“哈哈,你俩都别急,还差最后一道工序呢!”他边说着边解开自己的包裹,翻腾了一番。
“大哥,不需要了。你先给我鸡腿,再晚会儿兄弟快撑不住了。哎呀~还是我亲手来~”无俦哪里还有心情等什么最后一道工序,话都没说完,便伸手去夺。
“怎么能抢呢?赶紧放下!快放下!”冯翊鹏义正辞严地斥责着,边说边伸手阻拦。
无俦岂能不知他的用意,不让自己动手拿,还不是怕无自己下手太‘重’,落不下多少好处给他了?
无俦不顾阻挠,竟然一把捏住鸡腿,想要撕下。
“呜呜~好烫啊!”无俦缩回手,焦急地吹着。“哈哈!活该~”冯翊鹏讽刺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呼~终于让我给找到了!”庞宠转过身,拎起一个青灰色的小布袋,在身前晃了晃。
“大哥,这儿到快出人命了,你就别买关子了!”无俦声调中尽是苦闷与埋怨,但是另一只手却仍旧偷摸着转那木架。
“你呀~”他拍了无俦的手背一下,无俦立刻把另一只手也缩了回来。
庞宠趁机一把夺回木架,摇摇头指了指他。
随后,他将布袋捻开一道细缝,将袋中之物均匀地撒落在烤鸡之上。
最终,他贴近烤鸡,闭着眼轻嗅一番,似乎对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接着畅快地大呼一声:“大功告成!”
无俦与冯翊鹏不明所以,对视一眼,齐刷刷地望着庞宠。
“呶~这个给你!”庞宠撕下一块鸡腿,递给无俦。
无俦那还顾得及吃相,‘咣当’便是一大口。
无俦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匆匆几口,鸡腿就只剩下了骨头。
“大哥,你以前是厨子吗?怎么能做得这么好吃?还有那袋子里到底是什么,搭配上这烤鸡,简直绝了!”无俦嘴里嚼着肉,叽叽咕咕地嘟囔个不停。
“冯兄,一会儿解释也不晚!馋死我啦,说好的我那块呢?快~快呀!”他看到无俦狼吞虎咽的样子,自己却是饿得魂不附体,眼看着哈喇子都快流了一地了。
“别担心,人人有份!喽~这是你的。”他撕下鸡胸肉,随即递给冯翊鹏。
此时的冯翊鹏与无俦倒蛮像是孪生兄弟般,吃相一个赛着一个地磕碜,动作一个比着一个地麻溜。
“嗯嗯,好吃,真好吃!我生平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冯翊鹏吃得陶醉,连蹭到指上的油滴都不肯放过,嗦罗了精光。
庞宠笑着摇摇头,自己也准备开动了。
“哦~对了,庞兄!你那小袋子里到底装得什么宝贝,这烤鸡怎么能这么好吃?嗯~香~太香了!”冯翊鹏忍不住吧唧着嘴。
冯翊鹏此刻对庞宠是万般钦佩,美食的诱惑已然发挥到了极致的效应。
“袋中是盐、葱末、蒜末、胡椒、肉蔻、白芷、丁香、桂皮、陈皮、八角、姜粉、孜然制成的调料,怎么样?不错吧!”庞宠又提起了刚才放下的小布袋。
“厉害!你怎么搞到这么多调料的?还有你什么时候学会烤鸡的呀?”冯翊鹏一边说着一边连同鸡骨咬碎一并下肚。
“我自小于深山中长大,打猎做饭很早就学会了。至于眼下的这些香料,更是大有来头嘞!尽是我走南闯北之时,从商人手中淘换来的。”说罢,他小心翼翼地合拢上布袋,重新放回包裹之中。
“大哥,我发现你那包裹里总有层出不穷地好东西,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呗?”一眨眼地功夫,无俦把那鸡腿骨也嚼碎吃了。
他倒不难为情,张口再次唤道:“我还要一只鸡腿!大哥,递我一下,我边吃边听!”
庞宠撕下另一只鸡腿,准备递向他。
鸡腿刚到一半,他便转了个圈,再次回到胸前,故作凶态地怼着:“吃肉还堵不上你的嘴!想看也行,鸡腿权当是观赏费了!”
说罢,庞宠惺惺作态,张口欲咬。
“别别,我不看了!我还没吃饱,你还是把鸡腿还给我吧!”无俦伸手再次索要,不禁咽了口吐沫。
庞宠将那鸡腿递到他手中,与冯翊鹏相视一眼,不禁捧腹大笑。
无俦觉得臊得慌,也识趣地随着苦笑了几声,用以缓解尴尬的气氛。
“光有肉怎么行,瞧~我还有这个呢!”冯翊鹏拿起手中的酒囊晃了晃。
“呀,过沼泽也不忘了带它啊,真有你的!不要命的酒鬼~”无俦鼓囊着嘴地打趣道。
“那是当然。我怎么能忍心抛下它?它可是我的命根子哟!庞兄,要不要来点?”冯翊鹏饮下一大口后,将酒囊递向庞宠。
“再好不过!”庞宠一把接过,昂首痛饮。
庞宠‘咕咚咕咚’地狂饮几口后,‘哈’地一声,拂袖抹嘴,望景感慨道:“一身肝胆豪情壮,千里奔赴虎狼行。欺风逐月霜林染,铁骑泥丸掀雨帘。为报家国断头志,痛饮万难与艰险。汉家男儿岂无种?踏破乾坤天地翻。”
“好!”无俦叼着鸡腿,频促地鼓着掌,发出含糊不清的喝彩声。
冯翊鹏虽然不是太懂,但是感到激情澎湃,便仿着无俦一同欢呼起来。
“大哥,你不光好文采,还有好志向!三弟不才,只有饮酒助兴啦。”说罢,无俦接过酒囊,喝得起兴。
“哎~哎,差不多啦!你助兴便助兴,怎么还借机喝个没完,快还我!”冯翊鹏倾身去夺那酒囊。
“不还,还你就喝不到喽!”无俦遮面狂饮,越喝越爽,越品越馋。
好不容易带过来的美酒,冯翊鹏又岂容想让?
他冲上前去便是一番争抢,无俦仓促躲闪,二人你争我掩,欢快地嬉闹着。
庞宠淡笑着不去阻止,任由他二人戏耍。他低头瞅着那清姿漫舞的火苗,挑了挑篝中柴火,心中感慨万千:离开茱萸峰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过得怎么样了?还有,那老乞丐与师父难道真的有什么关系吗?如若没有,他又是怎么知晓‘逸绝’宝剑的呢?
庞宠反复思考着,却不得其解。算了,一切顺其自然吧,下次遇到老乞丐一问便是。
“你俩个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说罢,庞宠披上单衣,侧身一躺,昏昏入睡了。
两人见庞宠兀自躺下,反倒先行睡去,忽觉索然无味,随之停止了争斗,安安静静地等候着野兔烤熟。
清晨,天蒙蒙亮,决死林中虫鸣鸟叫。
庞宠闻声醒来,见无俦二人睡意正浓,不忍吵醒。他忽觉腹中空空,想到二位贤弟醒来必然也会如此,因此决定去捕捉些野味充饥。
此刻,西南角落的草丛处发出阵阵哼声。
他悄悄靠近,原来竟然是一头野猪正在啃食山菇。
那野猪十分警觉,一面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一面机敏地环视着四周。
庞宠准备拔出背后的宝剑,刺杀野猪,却不料将宝剑落在睡觉的地方了。
谁知野猪耳聪目明,竟瞄到了他,顿时转头便跑。
此时,若是折返去拿武器,哪里还有机会寻得到这肥美的野猪?他也不多想,只是径直地追了上去,生怕美味遁逃。
野猪在林间左扭右转,穿梭自如。
庞宠埋头苦追,不肯放弃。
终于,那野猪跑得乏力,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庞宠随之停止奔跑,蹑手蹑脚,鸟悄鸟悄地逼近野猪。
他越过遮在身前的大树,探头望去,却被眼前的景色所惊呆。
那野猪身后乃是一座道观,依山傍水间,林叶半遮腰,房屋十余座,似犬牙交错,龙盘虎踞,蛇蟠蚓结,却与静谧的森林相得益彰,十分和谐。
道观门外站一扫地老者,长须白髯,烟眉浊眼,身披青灰墨纹道袍,瘦骨嶙峋,却是十分悠闲。
他停止扫地,望向庞宠,低眉唤道:“少侠追逐野猪至此,实乃机缘巧合之下,冥冥天道之中也。”
那野猪见庞宠愣神之机,登时化作一溜烟,逃蹿到深林中,不见了踪影。
庞宠听到野猪的蹬踢声,恍惚中回过神,可惜为时晚矣。
“万物皆有命,各循其法。阴差阳错,顺其自然即好,又何必强求呢?刻意强求,终究只能徒增烦恼罢了!”老道朝着庞宠的方向走了几步。
庞宠摘下斗笠,缓步上前,行礼道:“道长言之有理。在下斗胆一问,此处可是‘净沙观’?”
“正是!”老道也不隐瞒,当即答复。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面对喜从天降,庞宠立时笑逐颜开:“那么请问道长道号?在这道观中身居何职呢?”
“贫道道号不值一提,不过一清尘焚香之辈,并无任何职位。”老道神色泰然,双手按着扫帚,竖于身前。
“哦~道长可否为我引荐呢?”庞宠眼球一转,摸不清老道的虚实,只得试探着问道。
“道门大开,迎四方宾朋。少侠但请自便,无需贫道相助!”老道抚摸了两下长须,转身抬手,指向道门。
“多谢道长!”庞宠谢过道长后,转身欲走。
“少侠请留步?”老道侧身斜睨,语调中透露着一丝意犹未尽的味道。
“不知道长有何赐教?”庞宠转过身,狐疑地瞥向老道。
“少侠应当不是一个人吧?”老道语调中含着三分猜测,七分笃定。
庞宠更加诧异,疑声反问一句:“道长何出此言?”
一副历经沧桑,满是褶皱的脸上洋溢着超世豁达的微笑。
他缓慢地走到树旁,将扫帚斜倚其上,又掸了掸道袍上的尘屑,张开沙哑的嗓子,低沉地解释着:“黑虎泽绝非一人之力便可轻易度过,你身上竟又无半点泥迹,因此我猜你必是有人相助。此刻你追猎野猪,误打误撞来到净沙观。问了我几句便要离去,不是去通知同伴,还能是为何?”
庞宠猜不透他的用意,不愿与他吐露心声,只得搪塞道:“道长多心了,我孤身前来,哪儿会有什么伙伴?”
老道轻笑几声,无奈地摇头答道:“无须瞒我!你且去唤你的同伴一道前来,也好有个照应。再者,你离去多时,他们难免会担心的~”
“多谢道长提醒!不过,在下有一点不明白,还望指教!”既然敷衍不得,庞宠浅笑一生,索性和盘托出。
“但说无妨!”老道悠然答道。
“道长为何要帮我一个陌路人呢?”庞宠处事多年,怎么会轻易取信于人呢?他想要欲擒故纵,试探老道一下。
“我知道少侠心存戒备,却也是人之常情。贫道一生遇人无数,结缘者多,合道者寡。我虽初识少侠,却对你有着一种不可言状的亲和感。”
庞宠虽然不能确定老道言语的真伪,却着实觉得这老道不简单,初次见面竟能看透自己的想法。
老道见庞宠沉默不语,若有所悟。他反复地打量着庞宠,浊眼一眯,娓娓道来:“少侠弱冠年纪,谦虚内敛,沉稳笃定,当是在这江湖上行走了多年。我见你蓑衣残破不堪,经年不弃,料定你必是重情之人。鞋履之上沾有炭灰,衣衫间又有烤肉味道,口中酒气未消,想必昨日在决死林中度夜。”
庞宠听完这段话后,心中自是万分佩服:“道长乃是世外高人,在下受教了!”
老道摆摆手,半笑不笑地回复着:“阁下性情豪爽,倜傥不羁,身处困境去也潇洒自如,与我道法实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不过是秉持本心,顺势而为之,无谓帮与不帮也。”
“道长一言,醍醐灌顶。晚辈稍后自会登门拜访,告辞!”说完,庞宠不多耽搁,沿着原路折返,赶忙唤二位贤弟一同拜访净沙观。
老道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抚须轻吟一声,随即‘嗖嗖’两下,杳无踪影。
周遭再次陷入沉寂,空空如也,唯有那把稀疏的扫帚斜倚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