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三人抵达潞州城下。
哪知守城将士早已紧闭城门。高墙上戒备森严,根本容不得外人靠近。
无俦牵马靠近,不料城上士兵瞬间拉弓相对。
“请打开城门,我们是来帮助周军御敌的!”无俦停下脚步,大声呼喊着。
谁知守城将士非但拒绝打开城门,还警告三人速速离开,否则,便以强弓硬弩射杀之。
冯翊鹏愤愤不平,欲与之争论。
庞宠见情势不对,恐多说无益,立刻劝阻冯翊鹏。
三人无奈,只得悻悻离去。
“可恨,着实可恨!我等一腔热血,保家卫国,反倒受这通窝囊气!”无俦垂头丧气地抱怨道。
冯翊鹏也觉得憋屈,刚要开口,却又止住,最后只得轻叹一声。
“两位兄弟,遇到小小挫折,何必长吁短叹?我倒是认为刚才城墙上的士兵做得并没有错。”庞宠劝说着。
“庞兄这是什么话,他们没错,难道还是我们错了吗?刚才若不是你拦我,我非得狠狠教训那家伙一番。”冯翊鹏又气又恼,‘嗡’地一声,登时将那对大锤对磕一下。
“贤弟,你何不这样想?若你与城上士卒换位,你会轻易放我等入城吗?如今乃是非常之时,联军随时可能兵临城下。你我身份一时又难以证明,若是轻易放人入城,难免会有细作也趁机混入,届时潞州便危险了。”
庞宠望了他二人一眼,继续解释道。
“士卒也是奉命行事,长官让底下的人紧闭城门,他们只得遵从。我们大可不必与之斗气!双方所处的立场不同,全无对错之分,各尽其职,各遵其命罢了。”庞宠一边安慰着一边向前方探望。
“也不知怎滴,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顺畅了些。还是庞兄有见地,分析得头头是道,兄弟真心佩服!”冯翊鹏愁容舒展,抬手向庞宠敬礼。
冯翊鹏说完,只听他身下坐骑‘哞’地一声长吼。
无俦听后,不禁仿着此牛的叫声,连连挑逗于它。
庞宠笑着转过头,瞅了瞅那头巨牛:“冯兄弟,你为何不骑马,偏偏骑牛?”
冯翊鹏将左手大锤一移,右手瞬间夹住两个大锤。他轻轻滴抚摸着牛头,欢快地答道:“这两柄大锤再加上我重近千斤,再好的马也扛不住的。反倒是南蛮献上的这头岳海撼擎牛,既听话又勇猛,方能撑着我前行。”
冯翊鹏口中的这头岳海撼擎牛,与那白虎巨兽有得一拼。
它身长一丈,肩高两米半,重约三千斤。体毛短粗,乌黑油亮。膝盖以下皆是金棕色,在阳光的映射下灼灼生辉。巨牛所经之处,落下如瓷碗般深浅的骇人踢印。
弯刀式的硕大尖角,高高隆起的额头,灰白样色的鼻唇,蓝水翡翠般的明眸,坚若磐石的碎蹄,山岳般壮实的身躯,再配上一道连绵不断的剑脊,简直是天降神兽!
伴随着一声倔强的长哞,巨兽‘噗嗤噗嗤’地喘着热气,鹅蛋般大小的眼睛炯炯有神,每一块筋骨的抖动无不体现着逆天的气力。
不过,如此勃勃英姿的巨牛却被冯翊鹏‘精心’地打扮一番。
他背上披着金丝翘边绸缎,身上涂抹着五颜六色的长条,甚至连鼻环都采取了纯金材质,尺寸自然也是比往常的鼻环大了一圈。
“这牛让你打扮得好花哨,红一块黄一块的。你还别说,挺好看的呢~”无俦努着鼻子,模仿着黑牛的动作。
“确实不错!这头岳海撼擎牛不光耐性好,跑得也不慢,当是奇兽。”庞宠不吝溢美之词,“力士点重锤,奇牛择悍将。哈哈哈~”
冯翊鹏听到一番夸奖,笑得合不拢嘴。
“大哥,那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总不能就这样回去吧!”无俦挺回身,言归正传,询问下一步的动向。
“嗯~我觉得还是先找附近的乡民询问下近况,再做决定得好。”庞宠转头回复。
“刚才那士卒曾提到,数日前联军兵临城下,几番强攻未果。也不知汉辽联军现在处在什么地方。”
“我想联军多日不攻必有缘由,或谋划诡计,或另有所图。”庞宠声调中夹杂着一丝忧虑。
“你觉得那种可能性大一些,大哥?”无俦牵马靠近了些。
“我也说不准。一会儿问问乡民,真相自然大白。”庞宠说完便驾马西驰,两兄弟紧随其后。
三人飞驰一阵儿后,忽然发觉远方有一坟墓。
墓前众人正在祭奠,看来这家人丁兴旺。
“大哥,那边好像有人,我们要不上前问一问?”无俦率先建议道。
“好吧!”庞宠三人随后调头向坟墓奔去。
坟前站有十来人,皆为男子,有年长的也有年幼的。
他们见无俦等人逼近,其中一人立时惊呼:“契丹兵来了!”
众人纷纷丢下手中的东西,落荒而逃。
只有一名孩童猫在树后,戏耍贪玩,没有离开。
无俦下马朝孩童寻来。
刚才奔跑的那群人中有一男子察觉孩子不见了,撑着胆子折返回来。
且见男子一边奔跑一边狂呼:“卢儿,快过来!我和你们拼了,还我孩儿!”
周遭之人不乏好心者,劝着他莫要回去。其余的还敢回头,早就逃之夭夭了。
男子想到儿子,也顾不得自身的安危了。他拿出搏命的气势,疯狂地冲向无俦等人。
待他跑近之后,定睛一瞧,才发觉身前这三人既非汉军,也不是什么契丹人。
那顽童听到父亲的呼唤,登时从树后蹿出,一头扎入父亲的怀抱,撒娇地喊着爹爹。
男子一把搂住儿子,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你没事爹爹就安心了。”
他见无俦等人并无歹意,于是转头呼唤其他人。
“你们都回~”男子欲言又止,却见后面空空如也,早已无一人影。
无俦踏前几步,平和地问来:“这位兄台,你是何人?请问你们刚才为何狂奔而去?”
男子提起袖子擦拭着额头汗珠,平复一下心情,镇定地答道:“我姓冯,潞县人氏,在此祭奠先祖。刚刚以为你们是契丹兵,便拼命奔逃。”
“哈哈哈,即便我们是契丹兵,只有三个人,你们这么多人,怕什么啊?”冯翊鹏半开玩笑式地问着。
“契丹兵都是虎狼之徒啊。我们一没兵刃,二不会武功,与他们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白白送命!他们不找麻烦,我们就烧高香,阿弥陀佛喽!”男子显然十分畏惧契丹人。
三人交谈之际,庞宠走向石碑,阅览着碑上的文字。
‘华阳君冯亭’五个字引起了他的兴致,于是他转过头问向男子:“你方才说在此祭奠先祖,华阳君冯亭难道是你的先祖吗?”
庞宠忽然冒出这一句,恰巧打断了无俦与他的交谈。
男子当即侧身答约:“正是!”
男子拍拍孩童身上的灰尘,抱至胸前,向着三人娓娓道来:“先祖乃战国时期上党郡郡守冯亭,为保卫韩国,违背韩王旨意,将上党郡献与赵国。赵王封先祖为华阳君,防备秦国。后秦国派白起攻赵,意欲夺取上党郡,遂有长平之战。赵括纸上谈兵,以致长平之败,先祖亦死于此战。后人立墓于此,年年都来祭奠。”
听男子这么一说,无俦老毛病又犯了。
他登时灵机一动,笑着问道:“后代祭奠先祖,也合情理。不过,你们本应清明时节祭奠,为何却拖延至今啊?”
男子摸摸儿子的头,无奈地哀叹一声:“我们这些后代当然也想清明时节祭奠。可谁知正赶上汉辽联军南下,哪儿还敢出门啊!传闻他们如虎狼般凶恶,若是稍有不慎,甭说先祖祭奠不成,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保全呀!”
男子顿了顿,望了一眼墓碑,接着讲道。
“据说,汉军先锋张元徽勇猛无敌,多日前已斩杀大周名将穆令均,昭义节度使李荣吓得退回潞州城内,紧闭城门,龟缩不出。当官的吓成这样,更何况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呢。”
他刚叙述完之前战况,便气得冯翊鹏满脸涨红。
只听一声怒咤,冯翊鹏竟一脚踹断了身旁的杨树。
那男子那里见过这等气力,他以为自己的话惹怒了冯翊鹏,于是连忙跪地作揖,哀求认错,企望得到冯翊鹏的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