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上打坐的道人见他苦苦挣扎,不禁生了恻隐之心,绵声劝道:“少侠若肯放弃闯关,贫道便助你脱险,如何?”
无俦一听此话,心中自是一万个不服气。只见他一言不发,倔强地咬紧牙关,拚尽浑身解数,缓慢游向岸边。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冯翊鹏也顺利抵达了朱雀洞的深处。
朱雀洞深处火光冲天,严酷炙热。空地上布满了细沙,沙地之上竖有三十六座岩浆口,每座岩浆口内都流淌着火热的岩浆。
这三十六座岩浆口如同三十六颗天罡星一般星罗棋布。燃烧的岩浆随时都有可能迸溅而出,管你是钢筋铁骨,还是巍峨巨石,都难以抵抗得住。
更加有趣的地方是这喷洒的岩浆坠落在沙地上,忽地被那细沙合抱住,竟然凝成一块块鸿雁状的沙岩。
沙地的尽头碎石之上站立一人,长逾八尺,伟岸健硕,身披银灰大褂,头戴曜黑道帽,国字脸,三角眼,短茬胡,手持金阙锏,脚踩玉诰靴,甭说有多严肃了。
他横眉怒目,紧盯着冯翊鹏,呼呼地喘着粗气。似乎是在警告着,凡是想要破阵者,必然讨不到什么好。
冯翊鹏用脚尖挑了挑细沙,顿时觉得滚烫异常,‘呦呦呦’地尖叫着缩回脚来。
他见对面那人只是瞅着,却一言不发,于是大声吼道:“嘿!大个儿子,你知道怎么过去吗?”
对面的道人理都不理,仍旧怒目直视。冯翊鹏看到他没有回应,接着又来一句“喂,跟你说话呢!难道你是聋子吗?怎么吭都不吭一声?”
“闯关则闯关,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既然你过不来,就自行退回去吧!”那道人声音低哑,如同磨砂一般。
冯翊鹏虽然性格鲁莽,却也不傻,惶惶然惊责道:“啾啾~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原不过是缩在阵后的乌龟而已!你要是真有本事越过来,我立马认输,自行退回去!”
“那你把手中的兵器放下,别趁我过阵时偷袭!”道人冷冷地喝道。
“好!”冯翊鹏说着便把霸王鎏金锤向后一撇,“这下放心了吗?瞧你的了!”
那道人乃是个性情率直之人,见冯翊鹏放下了兵器,就不在猜疑。他不由地震了震身子,傲气地答道:“这有何难?我立刻便过去,你就等着认输吧。”
只见这道人如麻雀般轻盈跃落,双脚没入热沙之中竟然纹丝未动,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
冯翊鹏吃得一惊,忍不住暗自称奇:“难道是他天生异稟,不惧火热?或是触觉失灵,没有什么感受?再或是他的那双靴子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密?”
他随即将目光盯紧灰褂道人,看他如何躲避喷洒的岩浆。但见此人腾挪闪躲,灵活穿梭,脚下步伐似有诀窍,喷薄的岩浆总是与他失之交臂。
不过须臾间,此人便站到了沙阵的边缘。
他翘起拇指,昂着脖子,得意洋洋地回指着自己道:“怎么样?我过来了吧!你输了,快退回去吧!”
“你要站上来,我才肯认输,否则我仍是不服!”冯翊鹏斗气较劲着,心里却颇为暗爽。
“好!上来便上来!”说罢,道人一跃而上,趾高气昂地叫嚣着:“怎么样?这下服~”
却见冯翊鹏嘴角微微上翘,愁眉舒展,就差笑出声来了!他哪里会轻易就范?让道人过来不过是想利用他闯关而已。
他不待道人说完,一把攥住道人左臂,由于力气过猛,险些讲他的左臂拧断。
那道人‘哎呀’一声惨叫,霎时反应过来。原来你是在骗我!哼~无耻小人,我怎么能让你得逞?他先是忍痛咬牙,继而挥鞭而至,逼迫着冯翊鹏松手。
冯翊鹏侧身缩手,金鞭倏忽间砸在石壁之上,‘嘣’地一声,火星四溅,石屑翻飞。
道人痛得直眨眼,心中不住地咒骂着:卑鄙小贼,言而无信,竟然偷袭于我,待我与你好看!
谁知正在他思忖之刻,冯翊鹏再次探手抓来,竟又得手!
道人‘呀’的嘶吼一声,只得哀嚎着挥鞭反抗。
冯翊鹏那里容得他故技重施,右臂凝聚千金力量,一下轮飞道人,顺势拋向石壁。
道人身子失衡,根本不受他的控制,唯有重重地撞在石壁之上。‘噗’地一声闷响,石壁上竟荡下阵阵石屑。抬眼在望向那道人,只见他瘫软地趴在地上,背上撒满了石灰。
道人只感到浑身骨架疼痛欲裂。他颤颤巍巍地指向冯翊鹏,刚刚张嘴,还未发处声来,忽觉天地倒悬,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冯翊鹏万没想到此人如此‘羸弱’,仅仅是一摔就不省人事了。他苦恼地挠挠头,继而自言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他晕了,我靠谁闯阵呢?”
画面‘哗’地一换,白虎洞中的庞宠终于摸索到了深处。
洞内呈现出一片颓废的荒壁之景。荒壁之上躺卧着横七竖八的碎石,那碎石棱角分明,奇形怪状,如飘带般倾泻于天际,倒衬着璀璨的晚霞,更彰苍凉悲壮之色。
众多碎石之上又屹一古铜青牛,身形可堪巨象,雄劲威武,砥砺高昂,蔚为大观。
此物牛气冲天,被巨大的卷风所裹挟,细沙碎石环绕乱舞。
沙石撞击到铜牛后,断断续续传出‘哞’的低哞声。
沉厚的声波引得周遭的碎石共振起来。巨大的气旋中偶尔窜出一股气流,飘转着向洞口逃出。眼前的景象形成强烈而又震撼的场面,使得庞宠心中不禁一颤。
庞宠面对着湍急的气流、漫天的沙石以及震耳的声波,只能踉踉跄跄地抬起手臂,勉力遮在眼前,磕磕拌拌地奋力走着。
风势越来越猛,石块越来越大,地面愈发剧烈地震颤着,那狂暴的低吼声快要将他的耳膜击穿!
庞宠一面苦苦地支撑,一面搜寻着破解之法。他隐约地看到青牛背后,似有一人婆娑起舞。
翩飞的沙石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得顺着手缝反复地窥测,最后他稍稍靠近了些,终于确认了之前的判断。
一身玄黄长袍,手握天王剑,这道士像是在引导着气流凝聚!
依稀望去,却见他舞剑的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自如,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风势越来越大,庞宠面对强大的压力,渐渐抵挡不住。他只得慢慢后撤,徐图破解之法。
他凝思推测着:这股怪异的卷风极可能与此人所舞之剑法存在着莫大的关联。但是,如何才能接近此人呢?或是~怎样才能让此人停止舞剑?
庞宠右手伸入腰间,反复摸索,取出一根两寸长的貂皮套。
皮套纵向拨起,内含四根银牙尖锥,通体锃亮,锐不可当。他微微一笑,取出一根尖锥,瞄向风沙中的人影。
......
三个时辰后,从黑暗中依稀传来‘哐哐’地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大,节奏越来越促。
洞庭内站立一人,满头白发,瘦骨伶仃,不是别人,正乃是之前门外扫地的老道。
他左臂搭着拂尘,右手拖着一本经文,神态安然。
从黑暗中蹿出二人,极为古怪,竟是一横一竖。定睛一看,原来是冯翊鹏将那守阵的道士横扛在背上。
冯翊鹏没有办法,若是照着常理,背着道人应是大为省力,再不济也可抗在单肩上。不过这道人比他高出一大截,若是背着或搭着,后腿必然会耷拉在地上。冯翊鹏无奈,只得将他身子一横,作飞鹰扑食状,将他架起,快步如趋。
他瘦小的身躯托举着高壮的道士,反而步伐矫健,灵动自如,予人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老道看到这般场景也是略有些惊异,不过转眼间化之淡淡地清笑。
他快步走上前,迎接这位‘不速之客’。
面对陌生人的清笑,冯翊鹏不明所以。不过为了避免处境尴尬,他也附和着憨笑几声。
老道的逼近并没有吓到冯翊鹏,因为换做谁也断料到,此刻站在他身前的弱不禁风的老人便是净沙观的主持!
“请问少侠尊姓大名?”老道慈眉善目,淡淡地问道。
“我嘛?我叫冯翊鹏,‘立羽’的翊,‘朋鸟’的鹏。怎么样?不错吧?”冯翊鹏只记得父亲曾是这样解释他的名字,因为其他的解释的方法他根本记不住,更别说领会了。
“嗯,不错。那么贫道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冯公子相助。”老道仍旧彬彬有礼。
“你说吧,我听听。”冯翊鹏嘿嘿一笑,干脆地答道。
“冯公子肩上托举之人乃是我的徒儿,还望公子解开他的穴位,放他下了吧!”老道用拂尘指向丹昆子。
冯翊鹏抬头看了看丹昆子,又瞧了瞧眼前的老道,一个凶猛霸道,一个温和谦让,他心中哪儿能相信?
老道看出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此人道号丹昆子,是我的四徒儿,是我派他镇守‘御风鸿雁’阵的。他虽然膂力过人,但是多勇而寡谋,且性情急躁。我见你穿着他的靴子,料想你必是在他的指引下破解了阵法。之后又嫌他烦躁,继而点了他的哑穴。没什么什么错吧!”
冯翊鹏先是‘呀’地一声,接着点头默认。
“你既然已经破解了阵法,还一直抗着他作甚?何不放下,于你于他都落得个轻松。”老道继续说道。
冯翊鹏细细想想,老道所言确实在理。于是,他便放下丹昆子,解了他的穴道。
方才丹昆子支支吾吾地哼了半响,这下解脱了,反倒没有那么多话说。
他‘嗖’地跪倒在地,抱拳做礼,羞愧地向那老道请罪;“弟子无能,未能守住阵法!”
老道脚下似有疾风相助,瞬间飘至丹昆子身前,轻轻将他搀起,宽声安慰道:“你不必自责,我知你尽力了。快好好下去疗伤吧!”
“是!师父,弟子告退。”说罢,丹昆子走向侧门处,扣动机关,大门顿时转开。他朝着老道躬身行礼,随即缓缓退出。大门如有感应,待他走后便自行合拢。
冯翊鹏瞄着眼前的机关,大觉有趣,不禁走了过去!两眼贼溜溜地,一会儿瞧瞧这儿,一会儿探探那儿,忍不住又敲了敲。
老道又一声清笑,登时打断了他的‘探索’。
他眯着眼,尴尬地笑着转过身来,扬指指向这机关,示意甚是神奇。
“冯公子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贫道的吗?”老道笑声朗朗,轻轻地挥舞下拂尘。
冯翊鹏心直口快,不假思索,当即问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