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三轮摩托车停在家门口，石秋生神气活现迈进大门。前脚还没落地呢，就被石老头劈手揪住了衣领子。

“小兔崽子，总算抓到你了。”石老根恶狠狠地说道。

根婶儿听到动静，急急忙忙从里屋跑出来，跑得太匆忙了，她连手里头的湿毛巾都没有来得及放掉。

“老石叔，他是你孙子呀，亲孙子石秋生呀。”根婶儿赶过来扒拉石老根的手。

老头子劲儿特别大，根婶儿掰扯得满头大汗，还是没能成功。

柳月娥缩在石秋生身后不敢进门，石秋生抱着爷爷的胳膊一个劲儿喊：“爷爷爷爷，我是秋生呐，您的亲孙子石秋生。”

老头儿的脑子又不清醒了，根婶儿说刚才还躺在院子里的藤榻上，问石秋生和柳月娥什么时候回来。这才多大会工夫？立马不认人了。

众人手足无措，忽然柳月娥“呀”的一声轻呼，紧接着贾友智跑了过来。这家伙手里头拎着个油纸包，没进门就开始喊：“石秋生你个王八蛋，跑到我们家里来干什么？”

随后他把小脸儿贴到石老根面前嘻嘻一笑，举着油纸包笑嘻嘻地说：“爷爷，您看秋生给您带啥回来了？”

说也奇怪，石老根猛地吸了吸鼻子，一双老眼儿直勾勾地盯着油纸包问：“啥？里面装的啥？”

“猪头肉呀，您最喜欢吃的猪头肉呀。”贾友智拉着石老头的手，一蹦一跳进了院子，扶着石老根坐到藤榻里，然后打开油纸包，抓了块猪头肉送到石老头嘴里。

“嗯……好肉，这是镇上老张家买的吧？”石老头抓住贾友智的手，还拿了块猪头给贾小五吃。

我勒个去，看得石秋生目瞪口呆。爷爷喜欢吃猪头肉，刚才在百花镇上怎么没带点儿回来呢？

小时候家里头穷，石老根卖完药材，会到百花镇老张家熟食店里，买一包猪肉头带回来给石秋生吃。

“贾友智你个孙子，跑来我们家你想作啥？”石秋生骂道。

贾友智咧嘴一笑：“嘿嘿嘿，我把你爷爷劝消停了，你小子不来感谢我倒也罢了，怎么还骂起人来了啦？”

“多管闲事多吃屁，贾友智你给我立马滚蛋。”石秋生指着大门喝道。

就在他一回头的工夫，脑袋上被石老头敲了个毛栗子。就见石老根两眼一瞪骂道：“喊谁滚蛋呢？这是我住了几十年的家。”

“是呀爷爷，这是我们住了几十年的家。”贾友智唯恐天下不乱。

石老根回过头去，眯缝着眼睛瞅着贾友智问：“咦？秋生你怎么没去上学？”

“爷爷，他是贾友智，我才是石秋生。”石秋生抓住他爷爷的胳膊说。

“你是石秋生，你也是石秋生，你们到底谁才是石秋生？”老爷子犯迷糊了。

根婶过来劝道：“老石叔，根娃子他媳妇儿您认得吧？”

石老根点点头：“长根家的，这几天你辛苦了。这要是没有你和月娥丫头，老头子怕是早就见阎王爷去喽。”

还好，他人的根婶儿，还把柳月娥记起来了。

石秋生冲着柳月娥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给爷爷打个招呼。

柳月娥小碎步走上前，扶着石老根的手臂说：“爷爷，我是月娥呀，这是您亲孙子石秋生。”

石老头盯着柳月娥的脸看了良久：“嗯，凤英你回来啦？回来了好，你根婶儿在这忙了一整天了，铁头那小子肯定饿了，替爷爷送送根婶儿。”

“咳唉。”石秋生长叹一声靠到墙壁上不说话。

柳月娥送走了根婶儿，贾友智笑嘻嘻地说：“石秋生，这儿没有你的事儿。赶紧走吧，老爷子没几天活头了，你真想把他气死不成？”

石秋生正要说话，石老头怒目圆睁，一巴掌抽在贾友智的后脑勺上，差点把贾家小五子抽出三米远去。

就听石老根指着贾友智骂道：“石秋生你个小王八蛋，爷爷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成人，十几年来五块钱十双的袜子都舍不得买。合着教育出你这么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来。咒爷爷死是吧？啊？咒爷爷死是不是？”

贾友智抱头鼠窜，被石老头揪住衣领子，摁在长条凳上一通毒打。贾友智生得瘦小枯干像只山林里的野猴子，偏偏赶上石老根被桃花真气打通经脉之后力气猛增。

直笑得石秋生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爬不起来，柳月娥也掩着小嘴儿偷乐。

贾友智像只瘦皮猴在长条凳子上扭来扭去，就听他扯着小雌鸡喉咙喊道：“爷爷爷爷别打了，再打的话，猪头肉就要凉了。”

听到猪头肉，石老根立马皱着鼻子细细地闻。他招手让柳月娥过来说：“凤英啊，把爷爷的小酒壶拿来。赶着今儿有猪头肉，爷爷跟秋生喝两盅。”

柳月娥应了一声往堂屋走，没多久把酒葫芦和小酒盅拿过来。顺带取了两双筷子，从厨房里把早上送过来的红烧大排骨端出来放到桌子上。

贾友智拔腿想逃，被石老根喊住：“秋生呐，天都黑了出去个啥？过来过来过来，陪爷爷喝两盅再去睡。”

石老头和贾友智你一杯我一杯，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柳月娥在厨房里炒几只蔬菜。

石秋生觉察出大事不妙，爷爷把贾友智当成他了。现在在爷爷的心目中，月娥嫂就是胡凤英，贾友智就是石秋生。

“万一爷爷乱点鸳鸯谱咋办？”石秋生大惊失色。

他躲在墙角边朝着柳月娥一个劲地挥手，被贾友智看到了，指着他说：“喂喂喂，那个那个呃……姓石的小子你咋还赖在我们家不走？”

“秋生，弄他。”石老头桌子一拍，震得桌面上的杯碗盅碟乒铃乓啷想个不停。

“好。”贾友智撩袖子起身。

挟天子令诸侯，石秋生知道这个时候动手绝对讨不了好去，他劈手抄起桌子上的红烧猪大排撒腿就跑。

“嗨嗨嗨，石秋生你个王八蛋，连我们家猪大排都要偷。”贾友智抓起竹枝扫把丢了过去，幸亏石秋生腿脚利索，要不然非被竹枝扫把砸到不可。

抱着红烧大排骨，石秋生一边吃一边骂道：“贾友智你个死货给老子等着，吃完大排骨老子就进去找你算账。”

他正骂得来劲儿，庄稼地里忽然蹿出一条黑影，小黑狗阿长扑过来，叼起一块红烧大排骨嗷呜嗷呜吃了起来。

“我的个乖乖，你个狗崽子饿疯了是吧？吃吧吃吧吃吧，噎死你别来找我。”石秋生撸着小黑狗阿长的小细腰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