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草曾荣千百岁,孤坟无话伴凄凉。
站在草木不生的孤坟前,三人久久无言,竟有凄怆透进心胸,不知不觉间为之感伤。唏嘘间,那本就残败的墓碑随着一阵风过,竟是眼所能见得腐朽脱落,化作了一地木屑。上面刻画了不知多少年岁的字体,再也无人知晓它曾诉说了些什么?或许留下了些什么,亦或什么也没能留下。
“道士,你我此次除妖,算是了结了,抑或未竟?”半晌,却是降龙先开了口,打破了许久的沉重。
“若是朱兄口中的蛇妖已然被那灰衣人炼化,那几个孩子却在何处,莫非已遭了蛇妖毒手?”清微绕着四周走了一遍,别说几个孩子的尸骨,便是脚印也未能发现一二。见朱溪蹲在木屑前若有所思,知他有所收获,于是上前相询道,“朱兄如何看法?”
“此石阵入口甚多,其中繁杂实难想象,我只奇怪此处尚且入阵未深,那蛇妖怎得选在此地落脚?你我在此巧遇已属不易,再者四处并无其他痕迹,想来那几个孩子定是被困在了其余某处。”说着,朱溪攒起些许木屑,抬头看向两人,“两位可曾听闻过造化九阵的传说?”
“自是省得,”看着朱溪手中动作,清微想了想道,“师傅曾经提到过,黄帝手下有八员大将,其中一位自唤‘百草翁’的最是神秘。据传此人便是天下阵法之祖,屡施奇阵,助黄帝大破蚩尤妖兵,可谓居功至伟。只是后来黄帝一统,此人便自云游四方,萍踪难觅。
“他所创九阵夺天地造化,可惜自其失踪后,后世鲜有流传。六仪始祖天璇老人得其一而令山门保全于秦师铁骑下;诸葛孔明师从六仪,以此推演八阵,战场上攻无不克。此后六仪门能人倍出,借由奇阵之威,都曾名动一时。方才那灰衣人阵法精湛,真不愧六仪门人,只可惜心术不正啊……朱兄何故有此一问,莫非?”
看着清微惊讶得合不拢的嘴,朱溪站起身来,拍了拍两手的木屑,抬眉一笑:“道兄所想当与在下猜测不谋而合。”
见两人话里有话,降龙急得抓耳挠腮,插到两人中间道:“你二人这是打甚哑谜,恁得没意思,快快说与和尚听听。”
乌金终身回到朱溪肩头,白了降龙一眼,又自合眼俯身,一副事不关己、不劳心神的模样。
望了眼西边的日头,依稀遥遥几缕炊烟,朱溪苦笑一声,索性寻了一处盘膝坐下,伸手示意二人依傍对坐,方始缓缓道来:“两位知晓,奇门三家起自秦初,数百年来无人觅其踪迹,却只知儒家、佛道,且不提。而我九宫门归藏南山百草谷中,这百草谷却是与这位‘百草翁’老前辈大有渊源的。君不知,这百草翁原是炎帝后人,天纵奇才,只是他生性不拘一格,淡泊间潜心寻求天地本源。他推演天地法规,终于百草谷中推出那造化九阵。其后我九宫先祖误入百草谷,方才知晓了其中辛秘,只可惜虽得其名,却是无缘得见九阵神奇。
“九阵者,阴阳、五轮、八凶、九曜、大衍、小衍、猎天、窃地、万象。黄帝凭借其八凶、九曜二阵,便将九黎一族逼入绝境,还我九州永世安宁;天璇老人得万象阵而解其九,孔明前辈验算万象可得其八,皆是名垂千古的人物,可见其阵法奥妙端得造化二字。
“先前在下进到此石阵便是好奇,此阵之精妙当真闻所未闻。须知阵法简诀有道‘一百二十方圆宫,八门九星阴阳通;天时为宫,孕四时温候以成阵,载阴纳阳;八门为路,九星为护,阳遁顺走阴遁逆’。然此阵竟是毫无规则可循,仿佛每一步皆自成一阵,环环相扣,难解难分。
“直到方才鬼阵初破,那墓碑上字迹虽已破损不堪,在下依稀还是识得个‘衍’字。若果真如此,不论大衍、小衍,我等便是天大的机缘呵!相反,对那几个孩子来说却是天大的祸事,此阵似简实繁,便是知晓些许阵法之人亦不免被困,更何谈几个天真孩童。”话到最后,朱溪也不禁束手无策地摇头叹息。
听罢他言语,一僧一道皆是哭笑不得,别说对于阵法一窍不通,奇阵在侧也只能望而兴叹,便是救人不成自己反不得进退,当真叫哑巴吃了黄连。
“如此,可如何是好?”降龙一阵懊恼,恨恨挠头。
“为今之计,与其困在此处,不若走一步算一步。一则碰碰运气,或可寻得几名孩童,再则悉心参研,虽不能通晓奇阵奥妙,或可寻得出路脱困?”说着话,朱溪自己也没甚底气,最后一句更仿佛自问。
“如此,以那灰衣人的阵法造诣,必然知晓此阵神奇,怎得就此离去,莫非还有比猎获奇阵更为重要的事体急着去办?”不似两人懊恼,清微稳重,却是思索着方才的种种,诧异道。
“所谓贪多难嚼,阵祖手笔,后世得一而享用终身,尚且不能疏通全部奥妙。那人既得‘万象’阵法,虽知此阵神奇,亦只有放弃。再者鬼阵被破尚且能隐忍而不做计较,可见此人颇能拿捏轻重,绝不简单。”摇了摇头,对那灰衣人朱溪也是颇为赞叹。
“嘿,你们管他许多作甚。和尚倒是想,若能像他一般乘着鸟儿飞到空中,这石头再厉害,也别想困住我三人了。”
“将那灰衣人挟走的鸟儿唤作‘信灵乌’,乃是一些阴元高深的前辈将尚且有救的罕有阴灵炼化而成,既可作为传书、代步之用,数年之后还可净化阴灵,重归冥界。只是小弟本领尚且粗浅,却还未能炼化这等奇物。我等此刻,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听朱兄便是,只是我兄弟二人不通阵法,这寻路一事只得劳烦兄弟了。”
“正是正是,嘿嘿,只不知此处可有野味,好叫和尚打了填饱肚肠再来计较。”
和尚起身拍拍屁股,一双虎目四扫,口中啧啧,样子颇是滑稽。朱溪与清微相视苦笑,真不知这和尚哪来的自在,全不知当前处境也似。
“你这杀气腾腾的模样,便是真走来几只野味,也得被你吓跑咯。”
“哎呀,对极对极,和尚我怎得就没想到呢?”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