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梅花桩。”楼景煦肯定了她的想法,“身法轻功第一步,跑桩。梅花桩可前后左右随意奔跃,既锻炼脚步的轻灵,又可练习躲闪腾挪,轻如狸猫,敏似猿猴之功。整个跑桩功夫,重在锻炼脚下稳劲,不致发飘,是为轻功的重要基础功夫。”
“可,梅花桩这么矮的吗?”小院中的梅花桩有七组,约莫只有一尺高,因而她才不确定的。
“不是。”楼景煦解释道,“待你脚下功夫稳健再换成高的。”
“哦。”
“站上去。”
“哦,然后……”凤紫鸢轻巧地跳上梅花桩,转过身子,方到嘴边的“呢”字却生生卡住,凤紫鸢忙侧身躲开楼景煦掷来的“暗器”——呃,石子。
楼景煦端坐在几米外的白玉桌前,悠闲自得地把玩着一把样式简单的匕首,连个眼神也没给她,若无其事的样子令得凤紫鸢十分不平。她刚刚可是差点摔了,他竟还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
正欲开口质问,楼景煦却丝毫没有给她控诉的机会,明明没有看她,却总能准确的知晓她的位置,手中的石子接二连三地朝她掷去,重重落在她身上,疼得她直想哭。
为了避开石子,凤紫鸢步步后退,几次三番踏空,重重摔下,好在桩子不高,她反应也足够灵敏,及时调整了姿势,没摔得太重,只是擦破了皮。
瞥见她狼狈不堪的模样,楼景煦蹙了蹙眉。
凤紫鸢已明了他的用意,也不再委屈不平,认真地躲开他的石子,落在地上时也不再如初始时那般用着极其幽怨的眼神看他,而是动作麻利地站起来回到桩上任他“凌虐”。
见她如此,楼景煦不由地松了口气,她委屈含泪的神情实在——令人招架不住……
之后,凤紫鸢便在桩上地上两点一线的来回着,从桩上摔下,咬咬牙再上去,石子打在身上,疼得她呲牙咧嘴,却只是闷哼一声。
从旭日东升直至艳阳高照,凤紫鸢一刻未停,被楼景煦打得“遍体鳞伤”,却也不曾抱怨半句。
“可以了。”
“哦……”凤紫鸢喘着气,低低应了一声,跳下桩子时却是两腿一软,重重跪坐在地上,又摔伤了膝盖,手掌也再次擦破了皮。
“嘶……”凤紫鸢疼得倒吸了口气,艰难地直起身子,轻轻拍掉印在手上的沙砾。
眼前伸来一只手,凤紫鸢抬头看向他,弱弱地道:“腿软,起不来……”
“所以你是预备继续坐着,还是想我抱你起来?” 楼景煦面无表情道。
“……我再坐会儿。”凤紫鸢瘪了瘪嘴。要抱就抱嘛,还问?
“好。”说罢,楼景煦便果断地转身走回石桌前坐下,继续把玩那把他看了一清早的匕首。
“……”
凤紫鸢见他转身就走,有些委屈。他就不能关心一句“地上凉,先起来。”给她个台阶下?她又不是故意撒娇的,她是真的腿软。
从她上梅花桩练习开始,他便不若往常一般总照顾她,倒是成了个极称职的严师,下手没有半点留情,每每见她挨了石子或是摔下桩子便蹙起眉。
她明明那么认真努力,他还不满意?是嫌她太笨了?虽,虽然,她是笨了点,可,哪有人一学就会的嘛,她若是会了还用他教什么?
凤紫鸢有些赌气的坐在地上,微微撅着嘴,揉了揉膝盖和肩膀,真的很疼的!她一时间起不来,只好坐在地上缓缓。
楼景煦看似在赏玩匕首,却用余光瞟着凤紫鸢,见她在地上坐了许久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不由得又皱了皱眉。
如今的天气乍暖还寒,她练了那么久,早已大汗淋漓,如今还不回房梳洗换身干净衣裳,就不怕着凉?
凤紫鸢安静的坐在那里捏着自己的肩,眉头微蹙,双唇紧抿,显然是疼的。精致的小脸脏兮兮的,汗水染湿的发凌乱的粘在脸上,汗湿的衣服也紧贴在身上,偶尔瞥他一眼,眼中满是委屈,见他没有看她便愤愤地把头一扭转向别处,仿佛是个被他抛弃的孩子,希望他去哄她,见他不理她便也不稀罕他,这幅委屈又倔强的模样实在可怜又可爱。
楼景煦有些不忍,但他必须忍!她如今的武功太弱,他迟早要走,不能时刻守着她,既教了她,便要教好,决不能在此刻心软!
良久,凤紫鸢扶着一旁的桩子,艰难地站起身,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向他。
“坐够了?”楼景煦笑着道。
“嗯……”凤紫鸢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费力地抬起腿将脚搭在另一只石凳上,伸直双腿轻轻揉捏着。
“很委屈?”楼景煦挑眉微笑着问道。
凤紫鸢低着头没有答话。委屈么?是有的。可她凭什么委屈?疼得么?疼自然是疼的,可她早便知晓会疼,也不该为这个委屈的。那她又有什么可委屈的?
“这才第一天,你便坚持不住了?”
“没有。”凤紫鸢依旧低头捏着腿,缓缓说道:“我为何要委屈?你又没有欺负我。虽是打得很疼,但也是我求你教我的,我没有委屈,更没有坚持不住,你别多心。万事开头难,我只是还未能适应,你这样教很好,不必顾虑,只管教,这样我才能学得好。”
她早就知道会很辛苦,只是她不曾吃过苦,祁王妃对她的宠溺不是谣传,她学武时确然未曾吃过半点苦受过半分罪。她所知道的苦都是幼时看着别人受的,比如星魂,比如慕敬麟,她自己是从未体验过的。
楼景煦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抿了抿唇,徐徐说道:“那便好!今后的日子不会比今日好过,你做好准备,坚持不住也别同我说,我说过,我不喜欢半途而废,我记得你也说过。”
“嗯。”凤紫鸢淡淡应道,神色有些晦暗。
“先去梳洗吧,衣服湿了,小心着凉。”楼景煦收起匕首站起身看着她。
闻言,凤紫鸢终于抬头看他,冲他点点头,温婉地笑了笑:“嗯。”
楼景煦亦点了点头,转身回房。
某客栈内,莫云若有些耐不住寂寞了。
“粼粼~”莫云若挽着刘粼的手,将脑袋靠在她肩上作颓废状,不满地控诉道,“三天了!都三天了!他们怎么能这样?”
“急什么?”刘粼优雅地喝着茶,对莫云若的急切实在不解,不过三天未见他们出门,她至于急成这样?
忽然想到什么,刘粼似乎有些明了了,瞥了她一眼调笑道:“初时几天他们不出门也不见你如此惦记,莫不是没了夫君相伴,你……”
楼庆宇和凤于清回换月楼处理事务去了,留下她俩关注楼景煦和凤紫鸢,这几日都无所事事,确有些无趣了。
“才不是!”莫云若忙高声打断她,继而把头一扭躲开她的目光,略僵硬的掩饰道,“他们躲在府里不出门,杀手才动手就被你家侍卫给挡住了,景煦没有机会英雄救美,如此怎能有机会增进感情呢?”说着,莫云若眼珠子一转,直起身子一脸认真的提议道,“要不,你把护卫都撤了吧!有景煦在,紫鸢定能安然无恙!”
“谁说不能了?紫鸢的小院中只有他俩,朝夕相处,未必不会生情。”刘粼也不揭穿她,淡定地分析道,“若撤了护卫,紫鸢必然起疑,再则,王府护卫护的可不仅仅是府里的人,若是让心怀不轨之人潜入盗取机密,牵扯到朝堂之事,届时我们又岂能得空忧心他俩之事?”
“那该如何是好?我们进不去,他们又不出来,如何能得知他们的进展呢?”莫云若又作出崩溃状扑倒在桌上。
“何必急于一时,且安下心等着吧。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急躁,你儿子都比你沉稳!”刘粼一脸嫌弃地道。
“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景煦的沉稳比之他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莫云若趴在桌上瞟了她一眼,撇撇嘴道,“好在紫鸢不像你这般沉寂,否则我往后的日子可就太无趣了!”
刘粼无奈的摇了摇头,往窗外看了一眼,渐渐敛起了笑,回头看着莫云若极严肃地问道:“云若,你真不悔么?”
莫云若愣了一下,收起嬉笑的嘴脸看向刘粼,缓缓摇了摇头:“不悔!”
“你可知,若他们果真生了情,对景煦未必是好事!”刘粼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敢错过丝毫她的表情。她固然心疼女儿,可也不想害了别人的儿子,何况那是她好友之子。“毕竟,我们还未能找到……”
“我知!我怎会不知?”莫云若亦看着她,眼中闪烁着些许微光,“当初若没有你,我……”
“云若,”刘粼打断她,“你不必为此自责,也无需因此对我心存愧疚或是感激,更无须搭上景煦的终身!”
“你且听我说完。”莫云若抢过话,平静而认真地道,“我的确因此愧疚,但我如此却并非为了报恩,我是希望景煦能学会爱人。许是我和阿宇对他的关爱太少了,他如今有些冷漠,遇事过分权衡利弊,计较得失,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只知做什么最有利,我不想他这样虚度一生。”
说到这,莫云若头一偏,弯着眼睛笑了笑,接着说道:“不知为何,我有种直觉,他会喜欢紫鸢的。”
闻言,刘粼眼中亦有些波光闪动,复又转头看向窗外,忧心忡忡地道:“紫鸢已年满十六,我们只有四年了!”她们等的消息还未到。
“会找到的!”莫云若握了握她的手,语气坚定地安慰她,“我们会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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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没睡好?怎的如此憔悴?”
凤紫鸢方开门出来,楼景煦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还没睡醒的某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倒退了一步,谁知祸不单行让门槛绊住了,重重摔在地上。
“嘶……”凤紫鸢瞬间清醒了,双手撑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疼……”
楼景煦靠在柱子边上,他不过是说了句话,没成想竟吓到了她。被她的反应惊了一下,楼景煦忙上前拉起她:“我不过……”
“疼疼疼……”他才握住她的手臂还未及用力,凤紫鸢便呼着痛一把拉开他的手,“别动我!疼!”
昨夜她就疼得难以入眠,直到天破晓方浅浅睡去,没想到一觉醒来更疼了……
楼景煦皱了皱眉:“伤到了?”她方才应是没有磕到手的。
“也不算……”凤紫鸢捂着手臂慢腾腾地站起身,本想说没什么,看了他一眼,话出口时却突然改口道,“是昨日留下的,可疼了……”
说着便缓缓撩起袖子,露出一条雪白莹润却布满了淤青的手臂,乌青发紫的印记在白嫩的手臂上格外显眼,她水一样的眸子可怜兮兮的望向他,似乎在等他安慰。
待回过神来,凤紫鸢对自己的举动也有些惊讶,她怎么竟变得这般矫情了?不过此刻还未及多想,她还在等他的反应。
楼景煦果然微微变了脸色,凤紫鸢心中有些小得意,等着他出言安慰,再小小的自责一番,她再豪爽大方的道一声“无碍!”,显得她能吃苦不娇气,或许他便会对她满意一些,不会再嫌她笨了。
凤紫鸢的小算盘打得梆梆响,却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