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紫鸢再睁开眼，已是次日正午。
昨天傍晚那次坠落不同于以往，她丝毫没有准备，当时情绪低落，也未能及时调整姿势，摔得很惨，碰到了头。
她只记得她们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右脑一阵剧痛袭来，她的脑子开始昏沉，眼前一切都出现了重影，数个影子重叠又分离，闭上眼睛，再迷迷糊糊睁开，她看到他惊慌失措地抱起她，看到她们血色尽失朝她跑来……
“紫鸢，你醒了！”孟姝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凤紫鸢缓缓侧过头，侧到一半却突然袭来一阵熟悉的剧痛，凤紫鸢没忍住呻吟出声。
“别乱动！”孟姝也像是吓了一跳，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到床边扶住她的脑袋。她昨天摔到了头，右脑撞在桩子上，肿了老大个包，好在没有出血……
凤紫鸢想坐起身，孟姝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嘴里嘀咕着道:“幸好你不喜戴簪子珠钗这些首饰，否则昨天那一下，这脑袋就保不住了……”
凤紫鸢想想也有些后怕，喝了口她端来的水，笑了笑道:“昨日是我不小心，让你们担心了。”
孟姝接过杯子，闻言动作一顿，看着她不答话。
“怎么了？”
“紫鸢……”孟姝的声音突然有些难过，“你是不是很想王妃？”
凤紫鸢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你哭了！”孟姝低着头，小声道，“我哭的时候就会想我娘……”
凤紫鸢内心被触动，也没掩饰自己哭过，轻声说道:“是啊，我很想她。”
“你想哭，为什么不下来？在上面哭比较痛快吗？你知不知道我们都被吓死了！”孟姝闷闷地埋怨着，凤紫鸢撞到了头，她不敢大声，怕她头疼，其实她真的很想揪着她的耳朵冲她大吼一顿，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
“呃，对不住啊，意外……”凤紫鸢尴尬地道着歉。
孟姝哼哼着，看着她愧疚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这其实是个摆脱“罪名”的好机会，于是眼神飘忽着道:“我因为这事把你的护卫又弄伤了，这事儿得怪你啊！”
当然怪她了，她那么突然从桩子上摔下来，孟姝自然以为是楼景煦害的了，他才把她放在床上，孟姝便冲上去对着他一顿猛打，尤其对着他的伤口狠砸了几下，楼景煦不能对她动手，就只能受着。
后来豫叔来了，亦是二话不说就开打，使得楼景煦伤上加伤……
若不是顾千珣拦着，楼景煦的手估计真得废了！几人还是经顾千珣提醒才发现凤紫鸢哭过，想来也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来的，但豫叔却仍对楼景煦怨恨满满。
“哈？”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千珣的药煎好了没！”孟姝落下这么一句话便迅速跑开了。
凤紫鸢呆呆看着，半晌才回过神来，穿起衣服正欲绾发，可梳子才碰上头就疼得厉害，想着今日也不出门了，暂且散着吧。
走出门，见楼景煦房门紧闭，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决定敲门。
“你醒了？”楼景煦见门口站着的是凤紫鸢，有些意外，上前几步抬手轻轻拨开她的头发查看了一番，关切地道，“头还疼吗？”
“嘶……还有点疼……”凤紫鸢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脑袋，看着他垂着的右手，也伸手拉起他的手，看着缠在上面的白色绷带，轻声道，“你的手怎么样了？听说小姝又把你弄伤了？”
“无碍！”楼景煦收回左手，语气略沉，“你昨日怎么回事……”
“景煦！”凤紫鸢不想听他说这些，打断他的话，顿了顿，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昨日是不是生气了？”
“什么？”楼景煦一头雾水。
“是不是因为我没能躲开，所以你生气了？”凤紫鸢情绪有些低落。
“没有。”
“可你昨日一直不理我，石子也打得好凶……”
“……”
原来，他竟是在生气么？
楼景煦抿了抿唇，解释道:“石子是因你学艺不精增加的难度训练。”却不知，这番解释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
“那在那之前呢？从你受伤开始就不怎么理我……”
楼景煦默了一会儿，反问道:“你呢？离开小茶棚后就一直不说话，回来后提到太子你便又是神情恍惚，是因为打了太子心存愧疚，还是因为太子说他今后不会再管你令你难过了？”
“自然是前者！”凤紫鸢毫不犹豫地答道。
“上回弄伤太子的手也不见你这般失常！”
“那怎么一样，溪山那次是意外！昨日……”好像也是意外！凤紫鸢急忙解释着，又有些说不清楚，思索了一番才措好辞，“昨日那是当众打脸，打的不仅是脸，更是尊严和……”
顿了顿，凤紫鸢接着道:“想必所有人都认为太子被我羞辱了，他一定也这么认为……”说着又开始有些恍惚。
楼景煦不喜欢看到她因为慕敬麟失神的样子，也不顾手上的伤，猛地将手从她手中抽离。
“你做什么！”凤紫鸢吓了一跳，急忙拉过他的手检查，恼怒地道，“要收回去说一声就是了，那么用力做什么？”
楼景煦没有理会她的恼怒，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事已至此，你准备做什么？还是一直这么恍惚下去？”
凤紫鸢犹豫着，看了他一眼，试探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该去道歉？”
“这是你的事，与我何干！”楼景煦语气微冷。
他淡漠疏离的话令凤紫鸢有些心凉，默了许久，却还是追问道:“如果是你，你会去吗？”
不去！楼景煦差点脱口而出。但此事他不该插手！
不想让她去，又没有立场让她不去，楼景煦最终只是漫不经心地道:“我不会如此鲁莽！”
这天儿真是没法聊了！
凤紫鸢郁闷地走了，她也知道是她鲁莽了，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不帮忙就算了，能不能别说风凉话！
坐在树下，凤紫鸢兀自纠结着……
“紫鸢！”
刘姿妍的声音传来，凤紫鸢看向门口，就见刘姿妍神色匆匆地赶来。
“姿妍？”
“怎么回事？你闲得无聊找太子打架？”刘姿妍沉着脸，显然气得不轻，见她尚未绾发，还以为她只是嫌麻烦，又蹙了蹙眉，“披头散发的成何体统？即便是在小院中也不该如此随性！”
凤紫鸢没有回答，眼神却是心虚。
刘姿妍没忍住，呵斥道:“你是嫌自己过得太自在了吗？不给自己找点麻烦就不舒坦？！”
声音虽不算大，可凤紫鸢仍是被震得脑袋疼，急忙捂着耳朵，表情痛苦。
“少给我装！”刘姿妍无动于衷，实在是快被她气死了！以往找慕月凰打架也就罢了，如今竟当街同慕敬麟动手！她是嫌自己身上的事还不够多？百姓的议论还不够毒？
凤紫鸢死死捂着耳朵，真的很痛苦！姿妍怒气好重，怎么办？她现在逃跑来得及吗？往哪儿跑比较好？豫叔，救命啊……
“姿妍！”顾千珣及时端着药出现，凤紫鸢悄悄松了口气。
顾千珣有些意外，没料到刘姿妍会气愤至此，她一向是个好脾气的主，顾千珣还从未见过她动怒。
昨晚因为凤紫鸢摔伤一事，几人都急得不行，孟姝也忘了跟顾千珣说那些事。
“姿妍！你小点儿声，紫鸢会头疼的！”孟姝急忙跑到凤紫鸢身边帮她捂着耳朵。
刘姿妍一愣，奇怪地道:“她何时变得这般柔弱了？”又见顾千珣手中端着药，不由得担心起来。
“她昨日摔伤了，磕到头了。”顾千珣将药放下解释道。
凤紫鸢捧起药碗，满眼委屈地看着刘姿妍，就差在脸上写句话了:你看，我都受伤了你还凶我……
刘姿妍急忙走上前捧着凤紫鸢的头查看着，声音缓和了些，却还是带着些责备:“好好的怎么就摔到头了？”
“意外……”凤紫鸢弱弱地道。
摔得还真是时候，她这么一摔她倒是不能找她算账了，连说话都不能大声了！真是气人！刘姿妍无奈地叹了口气，缓和着语气道:“昨日为何同太子动手？”
“什么！”顾千珣惊愕地看向凤紫鸢，后者一脸心虚懊恼。
“还不止呢！还给了太子一耳光！”刘姿妍瞥了凤紫鸢一眼，凉凉地道，“威风否？快意否？”
“唉呀~那是意外……”凤紫鸢后悔万分，小小声地嗫嚅着道，“我也不想的……”
“意外！又是意外！”刘姿妍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却见凤紫鸢又捂着耳朵，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还没大声呢！
可气归气，刘姿妍也只得放轻声音，咬着牙道，“怎的就你意外多！”
“这回麻烦真的大了……”顾千珣幽幽地道。
“如今可怎么是好？”孟姝一脸担忧。
“我是不是该去给他道歉？”凤紫鸢弱弱地问道。
“能不去吗？”刘姿妍没好气地道。
“可是，昨日他说，今后不会再管我的事，听这话的意思是要放弃我了，我若这时再去道歉，万一他误会了可怎么办？”凤紫鸢纠结地道。
几人都沉默了。
凤紫鸢的担忧不无道理，慕敬麟对她那般执着，如今好不容易决定放弃，她再来这么一出，确实容易令人误会，他人的想法倒也无关紧要，只是慕敬麟却难办……
沉思许久，似是想通了什么，顾千珣率先开口道:“若是不去道歉，太子也未必真能放弃你！”
“啊？”凤紫鸢不认同地道，“可他是当众与我绝交的。君子一言，哪能轻易违背，何况他还是一国储君！”
刘姿妍摇了摇头，沉稳地道:“千珣所言极是，人在气头上总是爱说狠话，他昨日气狠了，自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却当不得真！”
孟姝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凤紫鸢却是不信，身为太子若是对自己说出的话都不当回事，将来如何令人信服。
况且，昨日确实是她过分了，被那般落了面子，是个人都该恼火，更何况是太子呢。
“不信？我们赌赌？”刘姿妍瞥了她一眼，把握十足地道，“将你受伤一事传给太子，看看他是坐视不理，还是火急火燎地赶来祁王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