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两人依旧交着手,久攻不下令任风慬极为气恼,动起手来便开始有些不管不顾。
楼景煦突然大喝一声:“不许进来!”
任风慬这才发现,门外已被王府护卫包围,既是如此,她更无须顾虑了!
霎时间,屋内声响大作,各种器物惨遭毒手。
正欲破门而入的护卫们动作一滞,齐齐看向队长。
护卫们平日与楼景煦来往甚少,此刻未能认出他的声音,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郡主可还安好?”侍卫长犹豫着问道。
“安好!”楼景煦回道。
“嘁!才不好咧!她如今可是连话都说不了咯!”任风慬不甘心在他手上吃亏,便存心跟他作对,恶声恶气道,“有风慬在,她能安好才怪咧!如今不过是未曾断气罢了,若要说安好,那可真是天方夜谭呢!天仙般的美人儿啊!可惜就要陨落喽!可惜啊可惜……”
楼景煦冷声道:“口出狂言!”
护卫们瞬间不能淡定了。
眼见有更多的人要闯入,任风慬还在煽风点火,情急之下,凤紫鸢屏息提气,顿觉体内热流涌动,不成想竟冲开了穴道,当下大吼了一声:“不许进来!”
然,尚不及欣喜,凤紫鸢便发现,她只冲开了哑穴……
任风慬面露惊疑,她自信天下除了自家哥哥外无人能解的独门手法竟被解开了?且还是那个武功平平的小郡主解开的,更可怕的是——她是自行解开的!
楼景煦的高深,王府护卫的精锐,一贯自负的任风慬平生头一次有了一股挫败感,素来引以为傲的点穴手法被破解更是令她难以接受的打击,情绪不稳,破绽便不自主地呈现。
凤紫鸢话音落,护卫们稍感安心,再次及时止住了破门的动作。可队长动作太快,已破窗而入……
楼景煦抬腿压下任风慬狠命踢向他下腹的小腿,又迅速一个旋身踹向她的心口。
任风慬忙用手臂格挡,她臂上戴了护具,这一脚并未造成伤害,但仍倒退了好些距离,后背直直撞上了窗边的墙。
队长刚闯入,正欲绕过屏风,任风慬便从前边退了下来撞在墙上。
侍卫长愣了一瞬。
任风慬见屏风后有人,当机立断从窗口跳了出去。
屋外已有人把守,侍卫长便没有理会,只急着确认郡主的安危,转身向屏风后面走去。
楼景煦现身拦住他。
“景护卫?”
见到楼景煦,侍卫长有些意外。下午小院中的事别人或许不知,可他今日当值守卫着小院,那起争执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是我。”楼景煦微微颔首。
“郡主如何了?”
“我无碍,你退下,莫让人进来!”
屏风后响起凤紫鸢平静的声音,侍卫长终于安心,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楼景煦回身,看了眼凤紫鸢,突然有些不自在,便又背过身去。
“你的穴道解开了?”
“没……只解开了哑穴。”凤紫鸢沮丧道。
楼景煦犹豫了一瞬,又转回身,隔着层层叠叠的衣料细细打量,猜测凤紫鸢的穴位。
不得不说,这于他而言实在很有难度。
衣服是将桶一并盖住的,凤紫鸢被盖成这样,除了头尚能分辨得出,肩膀在哪都不好确定,他总不能直接去摸……
要猜测她的穴位,又难免会想到她此刻不着寸缕,一想到这儿,楼景煦的脸有些烧。
咳!不能想,太下流了……
他虽算不上君子,可也不想当流氓。
“你方才是如何冲开哑穴的?再试试,我,我不知道你的穴道在哪。”楼景煦稳了稳略微错乱的心神,又背过身去,站在凤紫鸢身后有些不自然地开口。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急,突然就发现穴道解开了。”凤紫鸢瓮声瓮气道。
楼景煦沉思片刻,提议道:“试试运气吧。情急之时气血会上涌,你的内力又颇为精妙特殊,或许无意间就冲开了。”
凤紫鸢忧伤了,她的真气素来是四处游走无可察觉,从未能完整凝聚过,更无法由她掌控,引导它在体内定向流动。
楼景煦似乎也想起这一点,又道:“回忆一下方才的感觉,尝试着去沟通它们吧,总是有法子的。”
凤紫鸢无奈,唯有照办,细细回忆着方才的感受,却久久无果。
忽的脑中灵光一闪,现出一种猜测,凤紫鸢回想着当初楼景煦写给她的内功心法,又结合着她母妃教导的功法,尝试倒背心法运气,尽量契合往日修习之法,实在无法契合的索性略过,竟果真顺畅许多!虽仍有阻碍,但要冲破穴道也并非无望。
凤紫鸢大喜,忙运起方才凝聚的一小股真气去沟通其他游散的真气,体内真气丝丝缕缕,缓缓汇聚,许久许久,才终于汇成一股热流,凤紫鸢趁机催动内力加快流速,在穴道上冲击翻涌。
真气涌动不过片刻,穴道便果真被冲开,虽只是片刻,凤紫鸢却已然力竭,摊靠在桶沿。
“成功了?”楼景煦听到有什么东西挨上桶壁发出轻微沉闷的声响,便回身看她。
“嗯……”凤紫鸢无力地应道。
楼景煦微微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凤紫鸢心头猛地一颤,急忙道:“等等!”说着就伸手欲扯下头上挡住视线的衣物,甚至忘了自己如今的情状。
“你做什么!”楼景煦一惊,忙伸手按在她头顶压住衣物。
凤紫鸢回过神来,顿时涨红了脸,却顾不得羞怯,硬着头皮道:“你先别走,我还有事要同你说。”
楼景煦松了口气,轻咳一声,道:“水凉了,泡久了不好,稍后再谈。”
凤紫鸢讪讪应道:“哦……”
他这意思,是暂时不会走了吧……
院内,任风慬已同豫叔交上手。
“你们欺负人欺负人!不要脸!这么一大群人欺负风慬一个小姑娘,臭不要脸!无赖!不仅以大欺小,还以多欺少!”任风慬气急败坏,见楼景煦出来,当下委委屈屈大喊一声,“你们欺负人!我不陪你们玩儿了!”而后跃上墙头就此遁逃。
豫叔眼看着她离开,却没有追捕的打算,神色幽深地望着任风慬离开的方向,沉默良久,只道了一声“穷寇莫追!”便让众人退下。
楼景煦不动声色观察着豫叔,心下疑虑,却并未深思,毕竟王府之事与他无关,何况他也不会在此久留。
豫叔回头,见楼景煦在凤紫鸢房前,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转瞬即逝,他板起面孔端起架子,怪腔怪调道:“唔,景公子啊!不是嫌我们王府庙小负气离去了么?怎的又回来了?”
楼景煦淡淡撇他一眼,双手抱胸,身子缓缓靠上门框,对他的话不予理会。
这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令豫叔颇为恼火,他真是老糊涂了,此人眼中毫无尊卑不敬长辈,仗着一身武艺便如此傲慢无礼,他竟还想收拢!糊涂!
招揽之心不再,豫叔当下便冷了脸,直起微敛的脊背,左手握拳背于身后,放出收敛多年的迫人气势,下起逐客令一如当年随祁王上阵杀敌将敌方将领斩于马下时盛气凌人。
“阁下虽看不上祁王府,王府却也不是阁下能够随去随留之处!既已离去,便请一路走好,再勿踏入王府半步!今日擅闯老夫不予追究,他日再来,权当刺客处理!如今天色已晚,阁下,请走好!”
楼景煦未及回话,凤紫鸢开门出来,生怕他应允下来就此离开,抢先质问道:“豫叔,方才的刺客可落网了?我王府护卫究竟是如何当值的,有人潜入竟久未察觉,可是近来过于安逸,以致失了该有的警惕?”
豫叔虽是仆,可凤紫鸢素来尊敬他,如此语气同他说话实在少见,幼时只是小孩子闹脾气,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质问。豫叔诧异,也略感心凉,郡主终究是主子,平日里再如何亲和,他也不该忘了尊卑的!
豫叔低眉敛目,又恢复了往日的谦卑,甚至更为恭敬,屈身行礼,低头请罪:“老奴无能,请郡主责罚!”
凤紫鸢更不自在,她不想这样的,可她素来就不是个聪明人,也没什么急智,面对如此局面她只想着岔开话题,却不知该如何岔开,想到什么未经思索便已脱口,话一出她便后悔了。
“豫叔,我……”凤紫鸢上前,低着头愧疚道,“豫叔对不起,紫鸢不是要怪你,只是被吓到了……今日,紫鸢真的险些……”
“郡主……”看着她低垂的眉眼,豫叔瞬间又心软了,他最见不得她委屈的,叹了口气,道,“郡主,你永远无需向老奴道歉。”
凤紫鸢急了,豫叔这是生气了?
“豫叔……”
豫叔摇摇头,语重心长道:“郡主,你是主子,世间哪有主子给奴才道歉的!失了礼数,失了身份,也失了威严!老奴知晓你的心意,你毋需担心。今日侍卫的确失职,老奴管教不力,该罚!”
话落又行一礼,便要告退。
凤紫鸢心中难过,暗恨自己嘴笨,总是让身边的人伤心。
“豫叔……”凤紫鸢扯住他的袖角,一如儿时的撒娇模样,却又区别于那时的笑容烂漫,此时垂着的眼帘,掩住了平素流光溢彩的琉璃清眸,蝶翼般的长长眼睫在眼底投下暗影,笼着轻淡的忧愁,轻淡,却足以令他才树起的尊卑意识瞬间土崩瓦解。
豫叔回头,对上她的双眼,又是一声叹息,无奈道:“郡主啊,你为何总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身为上位者,最要不得的便是过分亲近下人啊!怎么她偏就固执,自小刘老将军教训过多少次了,她仍是如此。多少人明着敬她,私底下不知如何放肆不将她放在眼中。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不上她,他们也不愿让她知道。王妃宠她,生怕将她养不出无法无天的性子似得,她却偏偏懂事乖巧得令王妃几度暗自垂泪。他撞见时,虽不明白王妃的反应为何如此诡异偏激,却更心安理得地将维护郡主一切当作自己的使命。
他们确实将她保护得太过,却无法克制对她的宠溺,情愿她一辈子这么傻下去,也不愿让她触碰半点脏污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