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昱！”
一道隐含霸气的男声传来，被唤做郭昱的中年男子走进屋内，单膝跪地，对着斜坐在桌前容貌俊美的白衣少年抱了抱拳，恭敬地道了声“少主”。
任风华点头，淡淡应了一声，见他面露不安，皱眉道:“人还未归？”
“是……”郭昱低着头道。
“我隐风楼的杀手竟是如此不济？一个小丫头就令我们折损诸多人手？”任风华冷笑，手中把玩着一枚精巧的暗器，音调平平却令人心生畏惧，“是尚未归来，还是同上次一般回不来？”
“回少主，传回的消息称，祁王府戒备森严，他们尚未得手。”郭昱顿了顿，又补充道，“据说，目标身边还有一武功绝顶的护卫。”
闻言，任风华往太师椅上慵懒一靠，随手将那枚做工精细的暗器丢开，双腿一抬往桌上一搭，将右臂往脑后一放，丹凤眼斜斜一瞥，嗤笑一声:“武功绝顶？”
郭昱低头不语，紧握的手心却微微湿了。
任风华一撩额前的碎发，不屑地勾起嘴角:“比我如何？”
“不知……”郭昱提着心道，“他们只交了一次手，对方轻而易举地甩开了他们……”
任风华冷哼一声，毫不掩饰浑身散发出的凌人气势，威严地道:“回来后令他们自去领罪。”
“是！”郭昱恭敬地应了一声，看了看任风华，欲言又止。
“何事？”任风华有些不耐烦。他素来最讨厌别人说话吞吞吐吐，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令他一见就心生烦躁。
“少主，”郭昱满怀担忧地道，“与祁王府为敌，是否……”
“不与他为敌便能与之为友了么？”任风华冷哼一声，眼神凌厉地看向他，“身为杀手，若是不敢树敌，凭什么立足于世？”
郭昱心下一凛，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可祁王非常人，此时得罪他于少主乃大不利……”
“本少主会怕？”任风华不屑地道，“若是到今日心中还留有畏惧，我便不会在此！”
郭昱哑然，无言以对，却仍忧心不已。
任风华见他还愣在原地，不禁有些烦躁:“郭昱，你该明白，我们迟早要与祁王府为敌，便是此刻不得罪他也不会于我们有利！”
郭昱一愣，低下了头。悄悄抬眼看着面前已能独当一面行事果断的少年，眼中的担忧渐渐褪去，换上了一抹欣慰。见他没有别的吩咐，朝他拱了拱手便退下了。
“凤紫鸢……祁王府……”任风华拿起桌上的单子，看了看暗杀名单上的名字，取出怀中的令牌轻轻摩挲着，喃喃自语道，“倒是个劲敌！”
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邪肆的笑，细长邪魅的眼睛微微眯起，绽出渗人的寒芒:“若杀了祁王爱女，是否也能重创祁王，和祁王府呢？呵，若果真如此，折损这些人于我而言倒也不算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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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千珣走出小院，见到等在门前的季黎和楼景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朝凤紫鸢开口问道:“这位便是你新晋的护卫？”
“嗯！”凤紫鸢淡淡应了一声。
顾千珣点了点头便没再多问。
孟姝一出门便朝着季黎嚷嚷道:“季黎季黎，你回府替我取些衣物来，我也要在王府小住！”
凤紫鸢挑了挑眉，笑道:“我让千珣来是为躲过逼婚，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就是来凑热闹的嘛！”孟姝眨巴眨巴圆滚滚的大眼睛诚实地道。
季黎对自家小姐的脾性显然甚是了解，没等她再开口催促，季黎已转身离去。他知道，即便紫鸢郡主真不许她去，自家小姐也必定厚着脸皮跟去……
“这街上才热闹呢，我的小院可冷清着呢！”凤紫鸢打趣道。
“那正好，我去给你添点儿人气儿！”孟姝声音轻快无比。
凤紫鸢故作为难地道:“可我喜欢清净呢！”
“哼，少来！”孟姝撇撇嘴，不满地道，“每每我要来，你都是摆着这么一副不欢迎的嘴脸，装得又不像！你屡屡邀千珣姿妍回府，怎么就不见你主动邀我一次！”
“你哪次不是不请自来，还用我邀？再说，你何时能安分地在屋子里待上一天了？哪回不是缠着我们出去？要不也是可着劲地闹腾着，白日里没疯够夜间还睡不着了！”凤紫鸢朝她翻了个白眼。
孟姝不以为然:“古语有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待白首方悔迟！如今正是玩儿闹的年纪，不及时行乐，日后岂不悔恨！”
凤紫鸢懒得同她争辩，也不理会她对古语的篡改，敷衍道:“是是是！就你有理！”
“那是自然！”孟姝得意地哼哼着。
顾千珣捂着嘴笑了笑，道:“那也不必让季黎去，他总不好替你收拾，待到了祁王府派个小丫鬟去岂不方便？”
“哪会让他收拾，我娘自会替我收拾，不然也是小萸。”孟姝满不在乎地回道。
“说起来，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只带季黎出门，却不将小萸带在身边？” 顾千珣不解地问道。
“我知道！”凤紫鸢笑着解释道，“若是带着小萸，她就不好疯玩了。每逢她要做些什么，小萸总会拦住她唠叨着道:
小姐，这样不好！
小姐，我会告诉夫人的！
小姐，让夫人知晓了你下回可出不了门了！”
说着还拉住孟姝的手臂学着小蛮的语气演示着。
顾千珣了然地笑了，孟姝只当没听见，丝毫不见被戳穿心事的尴尬。对于她的厚脸皮凤紫鸢已见怪不怪，她这样的反应倒也不意外。
柏薇看着顾千珣轻松的笑颜，心中大感安慰。
几人说说笑笑走出小院，在顾府门前碰到刚送走李家人的顾夫人。
顾夫人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瞬间落下，心中堵着口气正欲朝底下的人发作，却又撞见最不想见到的人，差点儿一口气喘不上来。
凤紫鸢几人也收起了笑脸。
顾夫人目光怨毒地瞪着顾千珣，凤紫鸢沉着脸挡在顾千珣面前，孟姝亦站在顾千珣身边，身后的柏薇亦是目光警惕地锁定着顾夫人。
瞧这架势，仿佛只要顾夫人露出一点对顾千珣不利的意图，她们便会群起而攻之。
顾夫人也确实让这架势唬了一跳，目光变得恭敬小心了许多。
顾千珣一愣，心中感动，轻轻握住凤紫鸢的手，凤紫鸢回头，顾千珣对她笑了笑，示意她让开。
凤紫鸢不解，却顺从地给她让了路。
顾千珣走上前，对着顾夫人盈盈一拜，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不张扬，不卑微，笑容大方明媚，红唇轻启，语气温柔:
“母亲！”
她不用借凤紫鸢的势，也不需提及今日之事，更没有刻意炫耀讽刺抑或威胁恐吓，只这语调平平的“母亲”二字便让顾夫人变了脸色，青白交加，煞是好看！
凤紫鸢暗暗佩服，相比之下自己真是差太多了……
虽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眼中却分明没了往日的顺从，顾夫人的作为令顾千珣再没了陪她扮演母女情深的耐性，昔日的低眉顺眼不过是无心与她宅斗。
顾夫人此前虽有刁难，到底还顾忌着顾尚书，没敢放肆，顾千珣凭着她的聪慧，倒是不曾吃太大的亏，因此她也愿意同她维护脸面。
可如今她率先打破这和气的假象，顾千珣也不怕与她撕破脸皮！她从来就不是软弱易欺之人，自十岁明白自己的处境后她便开始学着谋划将来。
当初年纪小没少受欺辱，可十二岁起便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小丫头，即便是顾夫人也不能轻易算计了她。她学会了心机谋略，却不曾主动算计他人，她的心机从来只对向她下手之人使。
顾千珣不再表现自己的温顺，亦不再掩饰眸中的寒意，却也不是毫无理智地将怨恨不满尽数展现，为了自己的名声，面对顾夫人该守的礼她仍是要守。
而她这番规矩得体的举动在顾夫人眼中便是挑衅，她明媚的笑也让顾夫人觉出讽刺之意，心中恨意更深。
孟姝饶有兴趣地盯着顾夫人，看着她脸上异常的色彩，没忍住笑出声来:“顾夫人的脸多姿多彩的，真好看呢！”
“这是自然，母亲若非美人，如何能让父亲将管家大权交付，又如何能在私自定下我的婚事后应对父亲的怒火呢？”顾千珣俏皮地歪着头，盈盈一笑，灿若桃李，惹得凤紫鸢孟姝二人都为之失神。
这是顾千珣首次正面讽刺顾夫人，今后不用再装恭顺，顾千珣顿觉一身轻松，突然明白了凤紫鸢为何连表面功夫也不愿做，孟姝为何在她们面前那般傻气呆萌……
顾夫人一口气卡在胸前不上不下，顿时又涨红了脸，想开口训斥又碍于凤紫鸢在场不好发作，愤愤地扭头走了。
孟姝笑得更欢快了，捂着肚子乐得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凤紫鸢白了她一眼，等她笑够了才开口道:“至于么！”
“你不也在笑！”孟姝哼哼着，朝她做了个鬼脸。
顾千珣笑道:“面对不喜之人，你笑得越是欢快，她便越是心堵得厉害！因此，报复的上上之策便是在她面前笑给她看！”
“还是千珣厉害！”凤紫鸢由衷地感叹道，“我就做不到笑脸相迎，言辞这般委婉！”
顾千珣脚步微微一顿，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会否认为，我这般作为，很虚伪？”
“自然不会！”凤紫鸢想也没想，漫不经心地踢着路边的石子，下意识般回道，“姿妍曾说:能笑对不喜之人并非是你虚伪，而是你的内心强大到可以容忍这些不喜欢。”
说到这，凤紫鸢抬头感叹了一句:“真是不明白，明明我们同岁，为何姿妍懂得总是比我多！唉……”
顾千珣没料到会听到这番言论，心中百味陈杂，一时没再接话。凤紫鸢却不曾在意，同孟姝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话。
为了耳根清净，凤紫鸢选了条偏僻的小路走，顾千珣还不知今日之事，不过对外边的流言也有所耳闻，大概能理解她的心思，便也并未多问。
平静了那么些日子，直至数名杀手将她们围住，凤紫鸢才恍然忆起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件麻烦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