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辔而行,卢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艾文清小姑娘说着话儿,心不在焉,心中直想着找个酒家吃些东西填饱肚子。而那艾文清却好似对卢鸿这个“大恶人、大坏蛋、大骗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路上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却好似有无穷的精力。
小姑娘叽叽喳喳了半天,却是发现卢鸿心不在焉的样子,登时不满意起来。嘟着个小嘴巴在那儿兀自闷闷不乐。
二人正行走间,迎面官道上缓缓行来一位老农,这老农身材瘦小,身着灰色短襟,赤着双脚,向上看,黑红色的脸庞上千沟万壑,像极了那黄土高坡;这老农头戴一顶不知打了多少个补丁的破草帽,草帽的帽檐倒是不小,却是依然遮掩不住那灰白相间的头发。
那老农肩扛一柄锄头,施施然地顺着官道迎面走来,见到迎面两匹马行来,忙不迭地闪到一旁。
卢鸿见状,赶忙勒住马势,滚鞍下马,冲着老农拱手道:“这位老伯,叨扰了,却是不知前方可有店家?”
老农笑了笑,露出几颗所剩不多的洁白牙齿,映衬在那黑黝黝的脸庞上,却是像极了黑夜里打得灯笼。
只见老农笑着说:“小哥这是肚子饿了吧,你们顺着这条官道向前,约么三里地界,便是有一客栈,名叫福来客栈,到了那儿,你们便是可以在那儿好好歇息。”
卢鸿精神一振,旋即大喜:“多谢老伯了。”
老农爽朗一笑:“谢我做什么?要是往年,那后金鞑子与蒙古骑兵肆虐的时候,谁敢在这里闲逛?那不是找死又是什么?现如今朝廷却是出了个卢鸿卢大人,联合那蒙古各个部落,使那后金鞑子不敢轻易来这里肆意劫掠,收敛了许多。我这个老家伙才敢在这儿与你如此悠闲地讲话啊。”
卢鸿愕然,后边骑在马上不肯下来的小姑娘却是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冲着偷笑的卢鸿做了个鬼脸。
卢鸿心中郝然,小脸儿微红着与那老农拱手告别。两人继续前行,那艾文清小姑娘对着卢鸿撇了撇嘴,道:“喂,你是不是认识那老头儿啊?“
“……”
“喂,本姑……本公子跟你说话那!”
“……”
“喂!你听见没有!“-
卢鸿终于有了反应,他慵懒地掏了掏耳朵,斜着眼撇着艾文清:‘你……你在叫谁?叫我么?“
艾文清牙齿咬的“咯嘣”响:‘没错,就是叫你。“
“是么?“卢鸿一脸的不解,“可是我记得跟你说过,我叫卢鸿。确实没记得与你说过我叫喂啊。”
“你……”小姑娘气鼓鼓的,额……还真是气鼓鼓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两人一路斗着嘴,很快便来到了那老农口中的福来客栈门口,两人停下马匹,驻足观看。放眼看去,只见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嗯…..规模较大的农家小院儿,很是普通的土坯房,约莫十来间的样子,’门“字形排成三排,围成一个圈子,中央留出一片空地作为大院,院子中央支起了好大一只棚子,以作来往客商泊马之用。
福来客栈是为山海关内外各路商人所开设的客栈,现在这里兵荒马乱的,却是很少有商人愿意来这儿贩卖货品。毕竟是战争时期,大明朝廷为了对后金造成经济制裁,这里的关税提高了不少,虽然没有严重到贸易抵制那一步,毕竟大明上下的达官贵人也是需要人参貂皮等山货的。但也足以令大多商人望而却步了。
因此,此时虽是经商旺季,这福来客栈却也是门可罗雀,清冷异常。
两人牵着马匹一进院子,一个正靠在马棚边打盹儿的瘦小汉子立刻精神一振,忙不迭地迎了上来,殷勤地接过两人手上的马缰:“二位客官里边请,您的马就交给小的吧,小的一定会将二位的马喂得好好的。“
卢鸿微笑点头,随手一块碎银子便抛给了那汉子:“剩下都是赏你的!“那潇洒劲,简直媲美上海滩中的强哥。看的那艾文清小姑娘直撇嘴。
那汉子掂了掂手中的碎银子,在卢鸿身后垂手干笑道:“这位客官,您这点银子,可是不够您这两匹良驹的草料钱呐……”
前方,正昂首阔步向前走的卢鸿一个趔趄……艾文清却是咯咯大笑起来,却是笑的那汉子一愣:这不是个姑娘家么,怎生如此打扮?
狼狈地转过身来,卢鸿很是“不耐”地道:“不是说了这是给你的赏钱么?费什么话,草料钱最后结算。艾兄,我们走!”
说罢,伸手抓住艾文清的手腕,也不管小姑娘满脸通红,转身便走。独独留下手中握着一块碎银子兀自凌乱不已的泊马汉子。
直到走到客栈堂屋门前,卢鸿这才舒了口气,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刚在那纯粹是他信口胡诌,他哪里在客栈泊过马,怎会知道价钱,刚才他确是以为那块碎银子能够喂饱两匹马还有结余的。刚才险些丢丑,饶是卢鸿脸皮不薄也是心有余悸。
正当卢鸿擦汗之际,旁边传来弱弱的声音:“这个……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吧。“
“额……”卢鸿赶忙撒手,却是不忘调戏小姑娘一番,“我说艾兄啊,你的手怎么像那女子的手一般,怎会如此柔软?”
艾文青脸色微红,支支吾吾:“我……大概是我不经常锻炼的关系吧。”
卢鸿嘿嘿一笑,也不再说什么,当先便向屋里走去。
门是敞开着的,屋内很冷清,一个打扮的干净利索的店小二正无聊地打着哈欠,募地发现两道人影一闪,猛地一个激灵便醒过神儿来,想都没想,“刷“的一声”瞬移“到两人跟前,塌肩弓背,点头哈腰:”二位客官里边请,二位是要打尖还是住店?打尖的话咱们店里有上好的酒菜,住店的话咱们这儿有上好的客房。来来来,二位快里边请~“
一大串巴巴拉拉说完了,小二这才得空抬起眼睛看向两人,放眼却见两位俊美少年,当先一个虽说穿着有些寒酸,但举止不凡,显然并不是什么寒门子弟;而走在后边的那个,呃……这是位姑娘,身着华丽,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那店小二心中判断着,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璀璨、真诚了……
听得店小二叽里呱啦这么一通讲,卢鸿却是不由地笑了:“小二哥,你这一通话,却像是早先便背熟了的?”
店小二哈腰笑道:“客官好眼力,正是如此,不过平日里我都说不很通顺的,今日见到二位客官忽地便融会贯通了,哈哈,可能是二位客官身上带着仙气儿不成?哎呀,失敬失敬……”
见得这小二如此油腔滑调,两人皆是轻笑起来,卢鸿轻笑着说:“好了,小二哥,给我二人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另外,给我们准备些干粮和清水,我们要带在路上。“
“好嘞!“小二欢叫一声,连忙下去吩咐去了。
卢鸿与艾文清坐在桌子旁等待饭菜,艾文清看着卢鸿,欲言又止,看的卢鸿却是很是奇怪,却又腹中饥肠辘辘,不愿多问。
见卢鸿没有理会她,艾文清只好撅着个小嘴儿,无聊地趴在桌上拿着根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子上戳来戳去,好像桌子上有什么惊天宝藏一般。
不多时,酒菜上来了,酒是好酒,陈了十几年的杏花村,这菜虽不是什么名贵佳肴,却也是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式。两人看的食指大动,当即开动起来。
卢鸿正自大块朵颐,却是忽地听见对面一阵剧烈的咳嗽,愕然抬头一看,却是发现艾文清小姑娘手中握着一只酒杯,正在那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咳嗽不已。
卢鸿一看便是明白了大概,这小姑娘大概是从没喝过酒,第一次喝酒便被呛着了。叹了口气,卢鸿起身来到对面,轻轻地给给小姑娘缕背顺气。
可怜的艾文清小姑娘在那儿咳了半天,这才慢慢顺过气儿来,眼中含泪,带着哭腔委屈地道:“这是什么破东西?闻着这么香,喝起来这么难喝!“
此时那小二听着声音已经赶了过来,忙不迭地打扫着被艾文清咳得到处都是的食物渣滓,此时听见艾文清抱怨,不由地抬头笑道 :“这位姑娘想必是第一次喝酒,其实这酒哇,闻起来越是香,喝起来便越是烈,第一次喝的人便是会咳得越厉害,这位公子,你说是不是?“
卢鸿微笑点头,那边艾文清却是瞪大了眼睛:“什么姑娘!你才是姑娘!你全家都是姑娘!你这狗奴才哪只眼睛看着我是姑娘了?“
小二被骂的不知所措,求助似的眼神望向卢鸿,却是见到卢鸿正对他打眼色,到底是生意人,眼色活泛,当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哈哈,对不住客官,都是小的眼拙,误认了公子,还请客官大人不计小人过,小的这就向您赔罪了!“
说着,便是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不光是卢鸿,就连艾文清也是愣了,皆是心中哭笑不得。艾文清平息了心情,也是于心不忍,不由地摆摆手道:“起来吧,又没说要怪你,你磕头作甚?“
小儿闻言顺势站起身来,笑嘻嘻地拱手道:“如此就多谢二位公子恩典了,小人告退了!“
看着小二那一点伤痕泥土都没的脑门,卢鸿二人却是不由地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