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崔老大、算命先生、白衣郎中和妇人四人又返回前堂。那店家腿脚发软,哆哆嗦嗦地走在前面,崔老大看着心烦,上去一脚,把他踹到花园之中,哼哼唧唧半天也爬不起来。
妇人道:“哎呦喂,老鬼好大的脾气。”她叫崔老大老鬼,恰好迎合了崔老大的脾气。要知崔老大等五人自称鲁州五鬼,自然是对这“鬼”字情有独钟的。崔老大向她望去,只见她走路时腰肢一扭一摆,风情万种,暗想:“这个少妇倒是挺解趣的,哪天和她玩玩倒是不错。”见那少妇也正望着自己,虽是半老徐娘,却风韵犹存。于是便道:“见到这种窝囊废,打心底来气。”那少妇从白衣郎中腰中抽出一把折扇,道:“您是鲁州一带的大英雄,大豪杰,他哪里能跟您比呢。来,消消气吧。”说着便打开扇子向崔老大扇去。
崔老大心思却极其细腻,眼见这把折扇是从白衣书生身上拿出来的,多半有什么诡计,不等她折扇靠近,便一把握住妇人的手,道:“小妞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要想伺候我,等此间大事一了,便跟我回寨中,到时好好伺候伺候我,如何?”那妇人见计谋败露,把手挣脱,甜甜地一笑,道:“你把人家手抓的好疼。”崔老大道:“我奉劝你们还是不要耍什么花样。在我崔老大面前时没用的。”那妇人道:“人越是出名脾气越是大,好端端的谁在你面前耍花样来着?好心给你扇扇风,你不要就算啦。”
崔老大听了这句话,倒不好再说什么了。这妇人脸不红,心不跳,就像逗乐一样,三两句话便把一场危机化解了。不一会儿功夫四人便到了前堂,眼前的一幕让四人大吃一惊:馄饨手段坤嘴角挂着鲜血,身子软软的躺在地上,已然死去。徐老三软绵无力的斜靠在墙角,闭着眼睛,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胸口剧烈地起伏,显然已经受了致命的内伤。
崔老大一个箭步奔到徐老三身边,扶起他的身子来,道:“三弟,你觉得怎么样?”
徐老三本来只是中毒之后昏迷过去,此时深受重创,反而疼的醒了过来。只见他眼里充满了恐怖之色,道:“飞龙教的人......快.......快逃。”话未说完,已然气绝。
崔老大听到“飞龙教”三个字,忽然间全身竟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显然极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此时小店里面寂静无声。唯有小虫偶尔发出极轻微的叫声。白衣郎中叹了口气道:“没想到,飞龙教的人也盯上了梅花谱。”这叹息之声是如此的无奈,这句话更是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算命先生忽然大叫一声,向店外狂奔而去。
只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过长空,月光之下只见算命先生像是发了疯一样,双手拼命地抓着自己的身体、头发,不住地发出痛苦地嚎叫。不大一会儿,他满头的头发被自己抓了下来,浑身上下不知抓掉了多少块肉,鲜血流了一地,他兀自还在狂抓不已,一点儿也没有停歇。
那抱小孩的妇人刚才面对崔老大还谈笑自若,此时却脸色惨白,道:“罢了,我丁四娘今日落入魔教手中,必定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个痛快。”说罢,掏出一柄短剑,朝自己胸口刺去。
只听“当”的一声,短剑落地,丁四娘脸如死灰。
门口进来四个人,均是一样的打扮,劲装束身,身披玄黄色斗篷,斗篷上面绘着一条金色长龙,张牙舞爪,形象甚是逼真,呼之欲出。
当先一人道:“想这么轻松就死掉,哪有那么便宜的买卖?”
抱小孩的妇人惨声说道:“你们想怎么样?”
那人哈哈大笑,道:“问得好。我们也不想怎样,只是问你要样东西而已。”抱小孩儿的妇人低声道:“你们是想要梅花谱吗?我们也在找......现在还没有找到。”那人又哈哈大笑起来,声震屋瓦。笑了一阵,才厉声道:“还没找到,很好。很好。”门外算命先生依旧不时发出痛苦的嚎叫,只是此时他的气血已尽,和死人也差不多了。
白衣郎中鉴貌观色,知道他马上又要施展厉害的蛊虫害人,于是道:“咱们已搜过了卓云峰的客房,的确没有梅花谱的下落。现在把卓云峰叫醒,一问便知。”说完走到卓云峰身边,从身上取出一粒药丸来塞入卓云峰嘴中,不一会儿卓云峰便幽幽转醒。白衣郎中道:“卓公子,你把梅花谱藏哪里去了?”卓云峰一睁开眼睛,便瞧见地上躺着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是卖馄饨的老者的,另一具却未见过。他知道卖馄饨的老者内力十分了得,心想自己晕过去之时必定发生了一番惨烈的争斗。这时听白衣郎中如此问,便道:“自然是藏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你们找也找不到的。”
门口那四人是飞龙教白虎堂的人,当先那人姓钱,是堂主。那钱堂主一听卓云峰这么说,便知道白衣郎中等人确实没有见到梅花谱,于是便问卓云峰:“你便是卓云峰?”卓云峰见这人生的十分凶悍,瞪着双大眼瞧着自己,但他并不畏惧,大声道:“本人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便是卓云峰。有何见教?”钱堂主哈哈一笑,道:“不错,不愧是一条汉子。交出梅花谱来,饶你一命。”卓云峰道:“要命有一条,要梅花谱却没有。”
钱堂主没料到他会如此倔强,而且一点儿也不害怕自己,走近几步望着他,道:“你当真不怕死?”卓云峰挺起腰板,凌然正气地道:“人都会死,早死晚死又有何区别?为了心爱的人而死,值了。”钱堂主瞧着卓云峰半晌,道:“好,好。死你固然不怕,可是你怕虫子不?”卓云峰哈哈大笑,道:“你在吓唬三岁小孩子吗?虫子有什么好怕的?我打娘胎里生出来便不怕虫子。哈哈。”
白衣郎中以及妇人、崔老大三人听到“虫子”两个字时却不寒而栗。他们之所以对飞龙教畏如蛇蝎,除了飞龙教的人武功高强外,最主要的便是他们有一种蛊虫,可以瞬间侵入人体内,遇到血液后迅速繁殖,占领人的身体。被附上蛊虫的人全身奇痒难耐,越抓越痒,当真是痛不欲生。那算命书生正是中了飞龙教的蛊虫。
卓云峰此言一出,白衣郎中等人均想,这小子马上倒大霉了。不料那钱堂主声音忽然变柔,道:“现在你已落入我的手中,你跑也跑不出,走也走不掉,又想怎地?还不如把梅花谱乖乖地交出来。”卓云峰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如若对他用强,他当真是宁死也不屈服的。此时钱堂主忽然变了种方式,卓云峰便想:“他说的也对。我此刻已落入他手中,看来跑是跑不掉了。为何不把梅花谱交给他,反正他也未必能参透梅花谱的秘密。但万一他参透了,那又不妙了。”正自犹豫不决,忽然听到后院有人大喊:“不好啦,起火啦!”
卓云峰大惊,他住店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把梅花谱藏到了一个任何人也想不到的地方:马厩之中。那马厩之中堆满了干草,他趁着喂马时把梅花谱藏到了干草堆中,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大喊救火,心想那干草极易燃烧,如果把梅花谱烧了,梅花谱岂不是因为自己而毁?因此连忙跑向后院,朝着马厩跑去。到了马厩之旁,只见自己所骑的那匹骏马正悠然地吃着草,哪里有一丝火星?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自背后哈哈大笑而来,说道:“把梅花谱藏在马厩之中,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注意。”
卓云峰又惊又怒,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那钱堂主打了个手势,另外三名白虎堂的人立马飞奔到马厩之中去找梅花谱。钱堂主得意地道:“枉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一不小心便中了我的计谋了。哈哈,哈哈。”这时那三人已经把马厩的干草堆翻了个底朝天,哪里见到梅花谱的半点影子?只得哭丧着脸回来报告:“堂主,干草中并没有搜到梅花谱。”钱堂主反问道:“什么?怎么会没有?”别说那堂主心中有疑问,就连卓云峰也是大吃一惊,自己明明把梅花谱藏到了干草堆中,怎会不翼而飞?
他心念电转,心想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忽然哈哈一笑,道:“太好笑了。我这匹马神骏非凡,我是担心马被烧死了没法上路才出来看看马的,你以为我真的会把梅花谱藏到马厩中?”钱堂主瞪着卓云峰,呲目欲裂,缓缓地道:“好,好。果然有些本事。”话音刚落,快速地欺身向卓云峰攻去。卓云峰没想到他说打便打,连忙避开了这一掌。然而钱堂主一掌即出,以后掌力便绵绵不绝地使出,他这黑砂掌是十分霸道的掌力,此时全力使出,卓云峰只觉周身一片炽热,口齿干燥,被他攻了个险象环生。卓云峰心想:他在没有夺到梅花谱之前是不敢对我怎么样的,索性不再反抗。果然钱堂主一掌快要打到卓云峰时便硬生生地停住了。
钱堂主道:“你为何不还手了?”卓云峰道:“你尽管杀了我吧,杀了我之后再也没人知道梅花谱在哪里了。”钱堂主道:“哼!我虽不杀你,却让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卓云峰道:“你敢稍微折磨我一下,我立即便咬舌自尽。我卓云峰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钱堂主心想:看来这小子早已不怕死了,否则也不会单枪匹马怀揣梅花谱闯江湖了。看来只有智取了。想到这里,顺手点了卓云峰的睡穴,卓云峰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衣郎中、妇人和崔老大见钱堂主掌力如此了得,不由得都呆立在原地,默不作声。钱堂主道:“我们的飞龙教的仙丹只有有福之人才能享受,今日便宜你们三个了,随着我们一起上山吧。”
三人听到仙丹两个字,身子一颤。白衣郎中道:“阁下说的莫非是那蚀骨丹?那蚀骨丹外面有一层表皮,里面却是包的蛊虫。表皮暂时抑制了蛊虫的发作,但是需要半年服用一次解药。”钱堂主哈哈大笑,道:“你懂的还挺多的。不知本教的仙丹和你的比起来,却又如何?”
白衣郎中道:“在下微末道行,怎敢跟神教的灵丹妙药比较?”
崔老大暗想这白衣郎中真是墙头草,随风倒。他的使毒功夫不怎么样,这见风使陀溜须拍马的功夫恐怕已天下无敌。
钱堂主听了白衣郎中言语,十分满意,说道:“哈哈,不错。你既然对本教的仙丹如此推崇,那么就赏你一粒吧。”说着向身旁一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去掉木塞,倒出了三枚指甲盖大小、暗红色的药丸在手中,走到白衣郎中跟前,说道:“请吧。”
白衣郎中默默接过一枚,放在口中,头一扬,吞了下去。钱堂主道:“你们两位呢,想不想尝尝本教的仙丹?”那抱小孩的妇人也默默地接过一枚吞了下去。那人又拿出一粒递给崔老大,崔老大接在手中,凝视了半晌,摇了摇头,一口吞了下去。那人朗声说道:“三为兄弟即入本教,以后大家便是一家人了,咱们誓死效忠飞龙教。”指着为首的那人道:“这位是白虎堂的钱堂主,你们以后便是白虎堂的弟子,一切要听钱堂主的吩咐。”三人躬身道:“参见钱堂主。”
那钱堂主眼睛向三人扫了扫,并不答话。突然一个闪身,欺到崔老大身边,一把扣住了崔老大的手臂脉门。崔老大要穴被控制,气为之阻,不能反抗。钱堂主目射寒光,向崔老大道:“你服不服?”
崔老大一招被人制住,脸如死灰。道:“你偷袭成功,要杀要剐随你,姓崔的决不反抗。”钱堂主哈哈一笑,道:“看来你并不服气。来用你的玄冰掌攻我吧。”说着,放开了他被扣住的手臂。
崔老大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自己。暗暗运用神功,把所有的内力全部积聚在左掌上,然后朝钱堂主拍出。这一掌实在是积聚了崔老大一生的功力。崔老大知道如果这一掌不能打倒对方,那自己这辈子只有提心吊胆地看别人脸色活着了。
钱堂主大叫一声:“好!”伸出右掌相接。两掌相交之后迅速分开,紧接着又快速相交。每交掌一次,崔老大都往后退三步。五掌之后,崔老大后背已靠上了墙壁,退无可退。崔老大脸色惨然地道:“佩服,佩服!在下死而无憾,无话可说。”
钱堂主看着他,道:“哼,我敬你是一条好汉,这才饶你一死。这‘蚀骨丹’,现在你总该吃了吧。”
原来崔老大之前并没有真的把蚀骨丹吞下去,而是藏在了舌底。熊堂主之前不知给多少江湖人吞下了这蚀骨丹,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到崔老大在搞鬼。崔老大在鲁州一带称雄称霸,平时是一个发号施令之人,总是不甘心居人之下。此番比拼内力之后,他知道自己功夫和钱堂主相差太远,心想:好死不如赖活着。于是把含在舌下的蚀骨丹咽了下去,跪在地上,道:“参见堂主。”钱堂主哈哈大笑十分得意,说道:“你们从此就算是我白虎堂的人了。以后做事要多长个心眼儿,不会亏待你们的。”三人躬身称是。钱堂主又道:“没想到这姓卓的小子如此狡猾,咱们且把他压到总坛去禀报教主,再作计较。”于是白衣郎中和崔老大抬起晕倒在地上的卓云峰,几人离开小店,向东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