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见你们的主人！”长安眸色淡淡，面无表情。

那份从容，那份冷静，好似被关在这里的不是她。明明是个半大的丫头，身上却有着摄人的气息。

两个大汉还想甩脸色，在看到这个少女眸中清冷的目光后，竟从心底窜出一股冷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两人暗暗商量，决定去请主人。

“长安，你打的什么主意？”擎玥问。

“一会你们都听我的话，我保证把你们带出去。”长安扫视一圈，正色地对她们说。

擎玥自是不用说，力挺长安，景沙思考了一瞬，抬头坚定地说：“我信你。”

过了一会，琼玖姗姗来迟，笑盈盈地说：“你要见我？”

“我知道你们的目的，我们都答应你，听你的吩咐。”

“哦？”琼玖眯起眼睛，她阅人无数，见过放荡的，见过贞烈的，也曾和王孙贵族斗智斗勇，却没见过这么爽快的。这个女孩倒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那你可知做我们这一行是干嘛的吗？”

长安拉着擎玥，直视琼玖道：“知道，虽然心里不愿意，可我们姐妹实在无处可去，刚刚我看她们二人宁死不从，结果却换来一顿鞭子。何苦呢？倒不如从了你，想来你是不会亏待我们的。”

“啪啪啪——”琼玖抚掌称赞，踏着行云般优雅的步姿，替长安拂去耳边几根发丝，道：“好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明天起，你就叫‘落梅’。”

一切比她们想象得要顺利，琼玖并未过多为难，只派了两个侍女，为她们安排好住处，衣食无忧，只是不让她们踏出园子。

吃的是鱼肉，穿的是绫罗绸缎，只是每天要学习达官贵人家的繁琐礼仪，另要修习奏乐，刺绣之类女儿家的本领，倒也不是难事儿。

前几日还担忧琼玖会安排她们服侍客人，可十天过去，一如往常，风平浪静。

景沙姐妹二人渐渐松了戒备，甚至开始认真修习，笑容也多了起来。

长安本着“瞎学学”的态度，低调行事，只要表现尚可就好。可一见到琴，从骨子里流露出灼热，让她爱不释手。

连见惯风月的琼玖都大为惊叹，看向长安的目光中多了些别的意味。

越是这样，长安反而越是不自在，若是加强监视倒还情有可原。

可这每日把她们养在温柔乡里，日复一日，即使到时候发现不对劲，想要再次逃离，只怕会贪恋这些虚无的东西，从而有心无力。

更何况，她们对琼玖不曾了解半分，知人知面不知心，鬼知道这个妩媚精明的女人，究竟利用她们做什么。

温柔乡，有美食佳肴，有珠玉绸缎，对于女子是致命的诱惑，最能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

这时候，擎玥反而是众人中最清醒的。

她本就是世俗之外的人，自小呆在山上，与自然灵物相处。

且不喜美食，不屑珠玉，不懂眼色，以一颗赤子之心行走江湖。若有喜欢的东西，便只剩医术和莫师兄了。

聪明剔透如她，懂得长安的用心良苦，用有限的资源，暗暗配置各种要药，以备不时之需。

一日午后，长安踱步到荷花池，远远看见景沙在莲亭内刺绣。

满园绯红，含笑盛开。景沙身着逶迤拖地粉纱裙，墨黑发髻上配以华美玉簪，当真是人面荷花相映红。

见到长安，她温婉一笑，微微颔首，又继续绣，看来这些天训练效果不错，她已经成功蜕变，举手投足间都有了贵族气息。

“姐姐看我绣得如何？”

长安看看刺绣，再看看景沙，忽而一叹，“景沙，你是不打算走了吗？”

景沙手一顿，缓缓站起来，直视长安，发髻上的珠玉在阳光下夺目耀眼。

“我们姐妹本是县城小户人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家族，却也父慈子孝，其乐融融。可是，父亲娶了二娘后，不再对我们笑，甚至多次*我们的娘亲。你说，这究竟是谁的错？”

长安没办法回答，因为她也想知道，究竟是谁的错。

景沙走到池边，精挑细选，最终扯了一株娇艳的荷花，插进发髻中，言笑晏晏。

“有一次，我偶然听到琼玖姐姐的话，她会把我们许配给达官贵人家。妹妹身体弱，真的禁不起风霜了。我也累了，不想再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长安颔首，转身离开。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路是自己选的，无论结果怎样，她都不能以她的想法干预某个人。

景沙在后面轻叫：“姐姐，你何不留下来？这里守卫森严，你们是逃不掉的。”

长安朝她粲然一笑：“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她们的经历相似，唯一不同之处，便是长安还有未了心愿，不甘于命运，哪怕前方再也危险，她也不要做他人棋子，被他人摆弄人生。

擎玥“蹬蹬蹬”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长安，琼玖让我们在玉暖阁等着，说是有重要的事吩咐。”

几人匆匆赶往玉暖阁，已有五人跪坐在案前等候。

琼玖还未到，擎玥和景沙挨着她们端坐下，翻看着小案上摆着的竹简。

长安却没那么老实，懒洋洋坐在蒲团上，翻了会竹简就开始不耐烦，东瞅瞅，西瞧瞧，似乎在找什么好玩的事，最终眼神定格在暖阁中央悬浮的神女图上。

画中大雪纷飞，红梅傲然，倾城女子踏雪而舞，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巧笑嫣然。

看到神女图的一霎那，长安莫名的心烦意乱，脑里一道光快速闪过，细思却又记不起什么。

合上竹简，神使鬼差地走上前，拿了祭祀神女的苹果，咬着吃了。

长安自进了园子，一向是这样厚脸皮，典型的“女流氓”，普通女子不敢招惹，琼玖也对她格外偏袒，众人怕惹上事，纷纷装作没看见。

擎玥不懂人情世故，反而是景沙拽住长安，低语：“未明神女是传说中的歌舞始祖，亵渎不得。”

长安嗤笑一声，并未反驳，溜达了一圈，又回到座位前，目光却紧紧盯着那副神女图。

须臾，这位醉生梦死的女主人，曾以一舞红遍帝都的女人徐徐而来，端坐在上座，笑看着她手下的这群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