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嘴角带笑,穿梭在朦胧花雨中。
绯红的桃花纷纷扬扬,落在她如瀑般的青丝上。
人面桃花相映红,宛若天真烂漫,不解世事的少女。
但这样的美景,落在琼玖眼中,却是无休无止的噩梦。
此刻的长安失去了一切理智,双目赤红,眼底如寒月冷傲。
琼玖有意无意瞥了一眼紫红珠子,向着紫珠一步步挪动,平日里那面不改色,妩媚动人,在生死攸关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她颤颤巍巍对长安说:“你不要过来,即使你杀了我,也逃不出这个地方。”
长安恍若未闻,一步步向前走,裙裾如摇摆的花瓣,一张一合,簌簌而落的桃花在她身后铺了一路。
她缓缓张开右手,像是在呼应她的邀请,一株火焰般艳丽的血莲在她掌心缓缓绽放,之前惨白的脸在红莲的映衬下,竟格外的红润明艳。
还未等她释放出血莲,天地骤然风云翻滚,漫天绯红像染了色彩,变成了深沉恐怖的紫红色。
自云层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长安的方向,劈下一道紫红色的闪电。
闪电过后,没有任何时间停留,又是一道比方才更猛烈,威力更大的闪电直直劈向长安,一瞬间,被劈过的地方全然被紫色烟雾所缭绕。
琼玖松开按着机关的手,狼狈地瘫倒在地上,才惊觉衣衫全湿。
她看着长安被紫色层层笼罩,心中全无一丝喜悦,这一次,一切真的结束了。
“没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的,不是吗?”她轻喃,眼神恍惚,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浓厚的烟雾渐渐被风吹散,当看清烟雾背后的人影之后,她再一次瞪直了眼睛,因为恐惧,想要尖叫出声,可半张着嘴,偏偏什么也说不出。
长安半跪在地,全身浸着血,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可她嘴角却还挂着淡然的笑容,仿佛不知痛似的。赤瞳闪着摄人锋芒,死死盯着琼玖。
倏而,她脸上的笑容更盛,手中凝聚的血莲,已经彻底绽放在一片血腥中。
长安轻轻推开手掌,赤红血莲漂浮在空中,华丽地转了转,陡然击向琼玖。
琼玖的瞳孔间的焦距急剧收缩,眼睁睁看着血莲由远及近,由小变大,随着“嘭”的一声,琼玖的身体被猛烈的压力击退了几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伤口处喷出紫黑的血液,半年的身子全然麻木,麻木到感觉不到痛苦。
琼玖瘫倒在地,过往的尘世一幕幕,如海浪般翻卷而来。
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自懂事以来,和一群一般大的孩子,被义父收养,强迫去大街上偷窃。若是一日没有收成,一日便没有馒头啃。
她小时候长得可爱,没有人对这样乖巧的小姑娘存有戒心,所以,每天都有丰厚的收成,从没有饿过肚子。
在她十六岁的时候,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认为和蔼可亲的义父,一改往日的温和,变成了洪猛野兽,对她动手动脚。
她害怕极了,想要逃离这里,换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责打。那一晚,义父强(喵呜)暴了她!
于大祭司的出现,是她生命中的转折。
她偷了他的钱袋,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却拉住了她,不嫌肮脏地轻捧着她的头,好似她是一件珍品。
在于昼的帮助下,她亲自杀了义父,心甘情愿做于昼手下的棋子。
不料却陷入了深不可测的深渊,她手上的鲜血越染越多,噩梦也随之连连。
琼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呼吸渐渐急促,这样死了,也好!
长安如噬人的修罗般,冰冷无情的眸子审视着周围,最终定格在那一排排的笼子里。
刚刚恐怖的一战,对那些妙龄少女没有任何影响,她们痴的痴,疯的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长安凝视那颗紫红翡翠珠,被血浸满的面孔竟然浮出一丝天真无邪的笑,她一跃而起,想要伸手触摸。
天地风云翻卷,紫珠精光大盛,长安全然不惧,靠着一番蛮力,就要夺取那颗珠子。
一红一紫,天地震动,二者形成明显对峙,只要一方呈现弱状,另一方必然会乘胜夺取。
渐渐地,紫光弱了下来,融进长安的嗜血红芒中,那紫红翡翠珠子,被长安握在手心,丝丝纯洁的灵气释放出来,化成一朵朵玉莲,四处飘散,罪魁祸首的珠子化成一条紫玉手钏,贴在长安纤细的手腕处。
世间骤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乌云尽散,外界的阳光照射进来,洗涤了一切的罪恶。
失去了灵珠的操控,幻境随之消散在天地间。琼楼玉宇,荷花满池,俨然是醉生梦死的后园。
笼子里的姑娘们,得了珠子吸收的精气,眼里恢复了清明,无面女的容貌也有了清晰的轮廓,一切变得生动具有灵性,她们将长安当成神明,不停地叩拜。
长安悬浮在空中,一袭红衫破败不堪,发丝散落在身后,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迷茫,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
不消片刻,后园开始骚乱,许多妙龄少女莫名其妙出现在后园,紧接着,侍女在人群中发现了醉生梦死的主人——琼玖的死亡。
一系列的变故,引起帝都百姓众说纷纭。
琼玖,这位帝都倍受瞩目的新星,没人知道她的出生来历,自三年前琼玖创建醉生梦死以来,这位女主人睿智果断,在众多红楼中脱颖而出。
可是现在,醉生梦死的女主人竟然死了?
后园中发现的姑娘们是否与帝都女子失踪案有联系?
此消息,有引起各界人士的猜测。
金碧辉煌的宫殿,雕梁画栋,白玉石地板泛着清冷的暗影,一分一毫都是通过精心建造。隔着缕缕龙涎香,珠帘金玉后,隐隐传出下棋落子声,时不时传来几声笑语。
棋盘两侧,正有两人对弈,皆是相貌不凡,气宇轩昂。
身着黄色龙袍,手执白子,慵懒卧于软塌上的,是云起帝国年轻帝王,云清澈。
另一位,身着紫裳,配有白玉,手执黑子,正襟危坐于棋盘一侧的,是权倾朝野的于大祭司。
一道人影快速在殿外闪过,悄无声息。
于昼有所察觉,看着黑白分明的棋盘,若无其事地放掷下一枚黑子。
“陛下,今日臣偶感风寒,恐怕不能陪陛下尽兴,还望陛下赎罪。”于昼起身微微躬身。
年轻的国君深看了于昼一眼,将一颗龙眼放进嘴里,打了个哈欠,随意地说:“今日不能完成这棋局,真是遗憾。既然大祭司偶感风寒,朕也不能强留。大祭司可千万要保重身子,云起帝国不能没有你。”
“是,臣谨遵,陛下保重龙体,臣先行告退。”于昼恭敬地行了一礼,大步走出去。
于昼大步行走在宫阙走廊里,卉见跟随在其后,神情颇为着急:“大人,琼玖已死,死因不明,醉生梦死的生意败露了。”
于昼猛地止住脚步,脸色阴沉地转过身:“什么?那紫红珠呢?”
卉见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喘:“下落不明。”
于昼恨不得掐死面前的人,这颗紫红珠,乃上古神器,他花了三年时间寻找,屠了一个族落,才得到一颗,现在,竟是下落不明?
“给我搜,哪怕把云起帝国翻遍,也要找到珠子,不然,你提头来见!”于昼喘着粗气,眼中一片阴霾。
卉见额头遍布冷汗,垂头应是。
短短几日,云起帝国风云突变,锦衣卫来来往往进出醉生梦死,彻查女子失踪案,另有一拨人,明里暗里不知寻找着什么,搅的人心惶惶。
长安是被一盆脏水泼醒的,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骂:“哪里来的臭乞丐,快滚,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她略微动了动,龇牙咧嘴,全身像被钉入了百个钉子,钻入骨髓的疼痛,每一块肌肤,甚至每一块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似的,忽又觉遍体滚烫,头痛欲裂。
店小二看地上的乞丐一动不动,伸脚踢了踢长安,骂骂咧咧折回身。
长安虽不能动,思绪却稍稍清新,她恍惚记得自己跑进了破败的院落,被琼玖绑在柱子上,看着一个个人在她面前发疯,然后呢?
长安忽然觉得自己失忆了,不免猜测,莫不是脑袋进水了?还未细细深思,又一盆冷水泼向了她。
你个,你个龟孙子!长安很想站起来,用口水淹死泼她的人:姑奶奶我一大活人,你妹的眼瞎了啊!
可惜,她只能在心里画圈圈,身体的疼痛,让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索性发挥无赖本性,躺着装死。
大街上人多嘈杂,大街小巷吆喝着叫卖声,长安嗅到包子的香味,忍不住咽咽口水。这时,手腕被人残暴地抓住,那人用力扯她手腕上的东西。
长安被那人在地上拖来拖去,像只死狗一样,她半睁着眼,轻喃了一声,那人以为她要反抗,一巴掌挥过去,长安痛到极处,蓦然听到一声清爽如轻风,让她魂牵梦绕的声音:“住手!”
她的心猛地颤抖,努力地睁开眼,比起委屈,她更想看清楚是不是他,隔着重重人影,却只看到来人干净的青衫衣摆,很不甘心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