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玥说得不错，自她被洗髓之后，体内污浊之气尽散，不但身轻如燕，内力有所提高，五官也更加灵敏。
比如现在，她能真切地感受到身周气流的变化，朦胧而又真切。而这一切源源不断的灵力，竟出自那幅神女图！
肩膀被拍了一下，“傻愣什么呢？快把这盘水果放到那边案上。”
长安接过果盘，朝景沙一笑，向画幅正下方的几案一步步走去。
神女图仿若通灵性，如临大敌般，微不可察地涌动着周围的气息，阻止着长安的前进。
画中女子，罗衣飘飘，曼裾轻扬，顾盼而笑，颠倒众生。
在沉闷的压力下，只觉双腿有千斤重，她嗤笑一声，放满了脚步，额头已渗出汗珠。
一人一画，暗暗较着劲，无声，却波涛汹涌，暗含锋芒。
一小段路，却仿佛走了一季春秋，将果盘放下，她挑衅般的看着画幅中的女子，伸手去拿葡萄。
“不要——”景沙尖叫。
长安被这狮子吼吓着了，半空中的手一抖，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甩到上空，砸到未明神女的画身上，又快又准。
“失误……”长安摊手，眼里却无半点内疚的意思。
就是看不惯那副画，雪中起舞的女子，哪怕再怎么倾国倾城，她依旧存了和它对峙的兴趣。
仿佛是前世注定……不明的敌意。
“神女莫怪，莫怪……”景沙拜伏在地，连连磕头，无比虔诚。
“长安，跟我走！”擎玥寒着脸走进雅阁，不由分说，拉起长安的手。
走到门口，长安回眸，不知是不是错觉，未明神女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擎玥拉着长安，一路上，阴着脸，一言不发，指尖的颤抖暴露出她平静下的愤怒。
从玉暖阁踏入后园，兜兜转转，又行了一段路，在擎玥的住处停下。
擎玥盯着她的住处，僵着身子，挣扎着，好像她的房里有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长安反手握住她，试图使那双冰冷的手温暖，擎玥扭头，看到一双镇定的瞳孔，心下稍稍放松。
长安挡在擎玥前面，推开门。
白发苍苍的女子，背对着她们，疯疯癫癫地笑着，不知在拉扯着什么，发着“嘶拉”的诡异声。
那女子有所察觉，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缓缓回过头。
长安倒吸了一口气，血液在体内结成冰，冻结了心脏，有生之年，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恐怖的画面。
那个女子，没有面孔！
她的脸，像一张粗糙到极致的白纸，五官具在，扁平扁平的，没有丝毫突出的迹象。
白到模糊的双眼，惨白的脸色，连嘴唇也是白色。
那女子盯着他们一瞬，咯咯笑起来，又低下头，使劲抠着右臂，即使那里已经血肉模糊，只听见她说：“你们啊，迟早跟我们一样，哈哈。”
长安嗓子发干，问擎玥：“你怎么发现她的？”
擎玥却捂住长安的嘴，手一扬，白色粉末飘散，那女子手一滞，“嘭”地一下，倒在地上。
“我本是要去寻你，刚刚走到玉暖阁，她不知从哪冒出来，我险些被她绊倒，和现在一样，她扯着血肉模糊的右臂，疯疯癫癫地朝我笑，嘴里喃喃道：‘你们啊，迟早跟我们一样’。”
你们啊，迟早跟我们一样……亦假亦真，如魔咒般，笼罩在两个少女的心里。
长安手脚冰凉，纵使她经历过风雨，想到那样诡异到瘆人的场景，也忍不住发虚。
“最初看到她的容貌，我的心都停止了跳动，但她确实是人，我堂堂医仙，不能弃之不顾，就把她带回来了。”
长安垂眸打量女子片刻，看到她胳膊一大片的紫红，眸色微深：“她中了毒？”
擎玥点头，肯定地说：“没有比这个更有说服力了。这种毒，我闻所未闻，不易解。”
长安擦了把冷汗，思绪却飞回那日。
刀光剑影，沐星词映着月华的眸子深望着她：“长安，你信我吗？”
她害羞了：“我信。”
他把她拉到他身边，在危机四伏中，坦然行走。
仅以一曲，摄住所有人的心神。
以曲制人，这是个好东西。
长安眉眼弯弯：“我想，我可以试一试，到时候，一切真相就会大白。”
醉生梦死，绝不似表面那样，一定有着什么地方，她们忽视掉了。
擎玥盯着长安的表情，忽然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长安愣住。
“刚刚你那一笑，诡异莫测，真像思春的表情，比她还恐怖几分。”
长安爆粗口：“你才思春了！你全家都在思春！”
外面一阵骚动，有人拍门。
二人对视一眼，互换眼色，最终长安开口：“谁？”
“我是落竹，琼玖姐姐吩咐咱们过去。”
原来是这样，两人呼了一口气，又同时反应过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无面女，再次大眼瞪小眼，什么？
按照她们的计划，每当夜晚，正是红粉佳郎，缠绵悱恻的时候，这个时候，人多而杂，只要稍稍改变行装，逃出去不是问题。
只是，当她们逃出去之后，这个无面女又该怎么办？由着她体内毒素侵入五脏六腑，被人当成怪物？
就算今天真的顺利逃走，恐怕也不能心安一辈子，还做不到，冷血到置之不理。
倒不如插手这件事，人生嘛，总该由着自己放纵一下的。
擎玥心思单纯，未想太多，她自小接受的是“医者父母心”，有哪个父母，会扔下自己的孩子？她本人也是对医术痴之若狂，骨子里绝不容忍退缩。
两人心有灵犀，相视而笑。
擎玥跑过去，用被子覆盖在无面女身上，对长安比了个手势，长安打开门。
“忙什么呢？这么磨叽？”落竹不满，因着长安擎玥这两个怪人未给她送礼，耿耿于怀，往屋里瞅。
长安不动声色地挡住她，环抱这胸，充分发挥无赖本性：“我们姐妹在商讨，咱们园子里，哪位姐姐最美！”
落竹来了兴趣，折扇半掩面，故作羞状：“哦？咱们园子谁最美？”
长安：“明御阁，未明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