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郑庆义喝多了酒,虽然让爷爷说了几句,也长了不少见识,还交了胡勒根这个好朋友。可眼下还得好好干自己的活。第二天,他又老老实实地在烧锅里干活。
想到这儿,郑庆义沉重地说:“爷爷怕我喝酒误事,那天回来说了我。所以,从那以后,到时候的时候,我就不咋喝了。”
胡勒根说:“是啊,就怨我妹妹哈斯其其格,当时给你戴哈达,非让你一碗都干。”
胡勒根的话打断了郑庆义思路。郑庆义呐呐地说:“哈斯其其格——玉花,多美的名字。你们不知道,我的玉花也叫哈斯其其格。打小就被卖了,到现在不知道谁是她爹娘。我的玉花呀。”随后轻声唱起来:
“清澈的卡仑河,蜿蜒流入大草原。
性情温柔的娜仁花姑娘,
我们相爱该是多么的美好呀。
卡仑河滋润茂盛青青的草原,
成群的山羊象浮动的白云。
美丽漂亮的娜仁花姑娘,
要是和她永不分离多么幸福。
肥沃土地上,撒下高粱种子,
能不能发芽,只有它自己知道。
尽情表达对娜仁花的爱意,
接不接受只有她自己知道。
黑黑的土地种下的大豆,
它努力地钻出土来。
心中的思念说给娜仁花听,
和我相爱吧!
性情文静的娜仁花姑娘,
接受了我的爱意,
我们多么幸福,永不分离。”
王贵和胡勒根也跟着一起唱起来。郑庆义对原歌词记得有些模糊,不过为表达对玉花的情意,随自己意思编唱。
胡勒根一时兴起,跳起了蒙族舞。
歌声停止,三人沉浸在回忆中。
胡勒根突然说:“寒山,当年你为啥非得离开烧锅?连告诉我们一声都没有,突然就没影了。不就是想发财,想出息吗?都到这时候了,还有啥想不开的。”
王贵也说:“你说走就走了,给我俩闪一下。不过,我们哥俩也没忘你,胡老三家里出现了变故,就立志当斗官。几年下来还真成了气候。”
郑庆义说:“二位哥哥,想我郑老寒,十六岁与同乡来到关东,一路遭了不少罪。可我没气馁,来到合林子,进烧锅当学徒,虽说有爷爷照着,可啥苦没吃着,啥累没受着?多亏结识两位大哥,对我帮助很大。爷爷就盼我出息,那天,我喝醉了酒,爷爷心里着急,怕我成了酒鬼,贪酒误事。”
说到这儿,郑庆义顿了一下,随即站起来,进行表演,口中念滚白:“咳!义头,我的孙儿啊,孙儿郎!你既上关东,就不该沾染恶习,既想出息就该处处留神,为何如此酒醉,要知醉酒乱性?大失英雄之体,醉酒吐露真情,又失豪杰之志,想家中你父母盼儿,两眼以洗面,何以如此无知。让为爷怎放得下心来?”
郑庆义左手一挥,“嗨”了一声:“那天我虽然醉了,可对爷爷这段话,我时刻记在心上。说实在的,我挺对不住爷爷的,本想有自个儿的铺子,到时候的时候,把爷爷接来,可没想到就走了。当年,我不甘心当糟腿子,赌气去了四平街。撇下爷爷孤苦伶仃,到让两位哥哥替我尽了孝。要是早点把爷爷接过来就好了。现在,又把玉花舍了去,到底值不值?玉花她……。”
王贵说:“别说那么多了。只要你发了财,一切都不算啥。”
胡勒根说:“你还提个这个事呢,我有话都憋十几年了,当年你不吱声不粘语儿的就走了,想你的不光是爷爷。哈斯其其格每天都盼你回来,出嫁时还不死心。要是见着你,保准跟你私奔!”
郑庆义不觉一愣:“蒙哥,咋说出这话来?我咋一点感觉没有?这么一说我到成了负心汉,要千刀万剐的呀。”
胡勒根说:“你到我家,她和你又说又笑,又打又闹,一块唱歌、跳舞。连我爹妈都认你这个姑爷了。”
郑庆义说:“我可真没往心里去,那你咋不告诉我?”
王贵说:“才多大呀,累死累活的还能往那上想。”
胡勒根说:“谁知道你能偷着跑了。”
郑庆义说:“你大哥最爱唱娜仁花,我也挺喜欢的,哈斯其其格把自个儿当成娜仁花了也说不定。怪不得我去时她不见我。也许我心里有哈斯其其格,只是没往那上想。初见玉花时,听到玉花的名字,最先想到的就是哈斯其其格,跳起舞来,头上那么多小辫子来回飘荡。哎呀,现在想起来,团团的脸可可爱了。我都是小时候的形象。蒙哥,你别说,我心里一定有哈斯其其格,要不咋能见到玉花就觉得她可亲呢。”
王贵说:“阴差阳错,你在合林子丢了一个哈斯其其格,却到五站找到一个玉花,你是不会放过的。别说那么多了。只要你发了财,一切都不算啥。”
郑庆和:“二哥,你和玉花有情有意,我们都知道。”
胡勒根说:“行了,我跟你说也不是让你咋地,我是劝你的。啥事都讲个缘分,你和我家哈斯其其格无缘,和这儿的哈斯其其格有情。是你的,她跑不了。”
王贵:“我的大东家,都啥时辰了,还婆婆妈妈的。”
郑庆义定了定神,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得赶紧去连福楼。于是拍拍兜苦笑说:“好吧,已经这样了。只要我发财,到时候的时候——。帅哥,玉花点名上连福楼,只听说这疙瘩最好的,还得去张掌柜那儿摘点,到连福楼咱不能掉价。”
郑庆和:“二哥,你还要喝呀?”
郑庆义:“这是没办法的事。对了,蒙哥、帅哥都在这儿,那两个把钱要回去没有?”
郑庆和:“我给劝走了。吴老善说原本没想退股,只是有点害怕,咋也不能象黄三良那么绝情。”
郑庆义:“这就好。我不会亏待他们的。”
王贵说:“让胡勒根去吧。”
郑庆义挥挥左手说:“不用!真要是签合同,估摸着不能那么喝了。”
王贵走后,郑庆义马上就下地洗漱。等穿戴好后,和郑庆和说:“你在家等信。成了马上得备八百火车。你和蒙哥出去学摸学摸。”
“二哥,你说啥?八百火车,能成吗?”
郑庆义说:“没事。”
出了义和顺,赵正义顺着辘轳把街向东走去。边走边沉思着,忽听:“吁——!”接着“叭、叭。”赶车的大鞭子声响起。
一挂马车停在身旁,车老板子叫到:“郑掌柜,郑掌柜。”
郑庆义一看,原来是赶马车的姜长生。“老远就喊你,好几声也没听见,寻思啥呢?你这是去那儿?”
“噢,姜大哥,到连福楼,那儿有朋友等我。”
“正好我也往那走,捎你一轱辘儿。”
郑庆义摆摆手说:“捎啥,几步就到了,快忙你的去吧。”“瞅你说的,我正好到人和长去。连福楼不是在那儿吗?”
郑庆义攥住车辕向上一窜,坐到车沿上,胡勒根就手坐到车尾巴上。姜长生大鞭一挥“叭”一声打在辕马的右前胯上,随着喊声“驾”辕马顿时跑起来。随着马奔跑,马车也上下颠簸着。
姜长生:“我让你上车,其实就想问你几句话,郑掌柜,不知该不该问。”
郑庆义:“有啥话你就说,跟我还客气啥。”
姜长生:“大小你也是东家了。听说你跟张作霖的人……。”
郑庆义知他的意思,就打断他的话说:“是,他正在连福楼等我,你不要跟别人说。”
“我知道。连老东家方明瑞都不干,你可得加点小心,别上了当。”
郑庆义笑笑说:“他能骗我啥?没事,这笔买卖要是成了,你也别到处找活干了,到时候的时候,到我那儿赶车。咋样?”
“那可敢情好,到你那儿,总比这拉脚行里顾东顾不了西强多了。”
连福楼在人和长对过,五站新开的最大的一家馆子。门前立的大木柱上挂着一排四个幌子。门口有一个年青的,见郑庆义和胡勒根下车往这儿来,就马上前来迎接:“二位好,请您里面走。”随后就快速开门高喊:“有贵客到——。”
跑堂的已经过来热情地问:“您来了,订房间了吗?要雅间楼上请。楼上雅间,有贵客到。”
跑堂的就引导郑庆义上楼。楼上跑堂的在楼梯口等着,见郑庆义上来就问:“您好,几个人用餐?”
郑庆义随口说:“有四、五个人吧。”
楼上间壁出有六个单间,分别是:聚芳、雅致、沁心、庭会、汇源和义鑫。跑堂的就把他俩引到汇源厅。汇源厅,一张八仙桌,周围放着八个带靠背的椅子。另有一客桌,上面摆着茶具。跑堂的忙前忙后给沏茶倒水。
十点钟,玉花陪着宋顺才准时进入汇源厅。宋顺才恢复挺快,显得精神焕发,见郑庆义热情地说:“哎呀,老弟,您太客气了。我得谢谢你,让我体面离开五站。”
郑庆义谦虚地说:“哪里,哪里。都是大哥照顾小弟,休息得好吗?”边问边瞧着玉花。
玉花见郑庆义不住地瞅她,脸上腾地一下红了起来,随后把头扭了过去,招呼宋顺才入座,倒茶水。看到玉花窘迫的样子,郑庆义心里不由地一紧。
宋顺才注意两人的神态,很自然微微一笑,喝口茶水后说:“兄弟,桥归桥,路归路。我要买的粮谷就都让你给发了。这事就这么定,不说他了。我要说的是,你还是没把我当成大哥。这事要不说清楚,这屋我没法出去。”
郑庆义听这话不觉心里一急说:“大哥,我可没把你当外人。”
宋顺才:“说白了,你是不信任大哥。也是,从来没打过交道,这么大的买卖让你做,櫜谁谁都不放心。”
郑庆义:“大哥,我——。”
宋顺才打断郑庆义的话说:“兄弟,你命真好,遇着这么好的女人。就是有点不地道,把我和她置于何地?在你的眼里,我和玉花都是可利用之人。为了发财真是不择手段。”
郑庆义听到宋顺才这么一说,脸一下红了,低头不语,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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