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宋顺才见郑庆义如此形态,知其真往心里去了,是觉得错了,还是难堪不得而知,再说下去,就不是那回事了。于是见好就收,语气温和起来:“兄弟,你也别站着,坐下来说话。”
郑庆义顺从地坐在宋顺才身边。宋顺才指玉花说:“这女人真好!不过兄弟我还得说说你,太不够意思了。不过做为一个买卖人够格,能够抓住时机。”
郑庆义不好意思地问:“大哥,你这……。”
宋顺才又打断郑庆义的话说:“你等我把话说完。你呀。”
郑庆义脸色很难看地抢话说:“大哥,我……”
宋顺才摆摆手说:“你等我把话完行不?我说完了,你都不用解释。大哥我对你的事已经了如指掌。”
郑庆义一头雾水地看着玉花。玉花面带微笑,伸出食指摁在嘴唇上,示意赵正义不要说话。
宋顺才说:“你呀,几乎陷我于不义。要不是她的一席话打动我,怕是我去了郑家屯了。”
郑庆义一脸问号地看着玉花,玉花面带微笑,深情地望着郑庆义。
郑庆义说:“大哥,我……。”
宋顺才又摆摆手说:“我不跟你说了吗,等我把话说完,就全明白了。别嫌我磨叽。还是从头说吧,老弟,咱俩这顿海喝,大哥我从心里已经把你当兄弟的了。当然了,你是为了做买卖,舍命陪我。玉花说你从来不喝酒,也没少喝。你够意思,我说过永远不会忘记你,我会报答你的。可你后来做的就让为哥难做人了。
“今天早上,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温顺的女人,在炕边焦急地看着我,见我醒了高兴得不得了。我以为是在你家就问:‘寒山干啥去了。’这女人告诉我说你在义和顺,喝得也是云山雾罩的。随后她告诉我叫玉花,问我为什么喝了这么多酒。我就告诉她了。又问我对你的印象怎么样。我说你不错,够朋友。接着说你这个人值不值得交。我立刻说当然值得,要不然也不能喝那么多酒。我们谈了很多也谈了很久。唠的最多的当然是你了。和她交谈真是很愉快的事,圆润的嗓音,甜甜的话语,入耳真是让人感觉舒服。我想你郑寒山真不简单,从哪儿找了这么好的女人,真是让我羡慕极了。谈了许久,这时我看玉花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正当我觉着奇怪的时候,她问我到这疙瘩干啥来了,是不是吃喝玩乐,货到手不想给钱。骗完就走。我就把来的目的说了。我说这不可能,我告诉她这是办的紧急军务,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担误了,撤职查办是小事,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玉花跟我说是啥地场时,心里涌出一股无名的气,心想你这小子咋这么办事呢,在我人事不知的时候,把我整到这种地场。我还以为是你的家呢。我也不是不吃荤性的主,那也得看是啥女人。我清醒过来时以为是在你家,心里喜欢的不得了,真把我当你的大哥了。玉花在身旁照顾我。当时就想你这个兄弟够意思,自个儿没功夫,让弟妹来照顾我,真是我的好兄弟呀。可玉花告诉我这里是窑子,我大吃一惊,第一个反映就是马上离开。
“玉花的一席话我走不了啦,但也放下心来。玉花:‘你走了,好多事情就说不清楚了,他已经不对了,你当哥哥一走,那就更不对了。你要真是实心实意来买粮的,这把这个买卖做成了,这样才能成全三个人:你、我、他!对你来说挽回了面子,交了个实在的朋友,你也可以体面地离开站内回奉天;对他来说获利发财,又能完成了他的一个心愿。’
“听到这我不禁问:‘是啥心愿?‘玉花说:‘他有了钱就能救我出这火坑!’一听玉花说能救她出火坑,玉花泪都流出来。我这才意识到,我来的这趟差事不简单呀。你郑老寒之所以把我送到玉花这儿,就是想把握儿的把这事办了。玉花真是了不起,这让我想起古时候有个西施你知道吧,是范蠡的女人,为了帮越王勾践复仇,范蠡出计与郑旦一起由越王勾践献给吴王夫差,成为吴王最宠爱的妃子。西施忍辱负重,以身许国,把吴王迷惑得众叛亲离,无心国事,吴国终被句践所灭。后来范蠡携西施泛舟五湖,两人终成眷属。这不是美人计吗?你郑老寒用到我的头上了。”说完,宋顺才自己大笑起来。
玉花忙说:“我可不能跟人家比,人家西施那是为了国事。我能做什么,我懂寒山绝没有把我送人的意思,他只是想让我掏实底。跟大哥谈了这么久,我看大哥不是那种人。两三捉摸,我必须说实话,不然在大哥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那事,以后当你知道我俩的事,还怎么面对朋友?可我说了实话,真处于两难,成了皆大欢喜,不成我玉花就难做人了。所以,我才说成与不成都得给寒山一个交待!’
宋顺才笑过后,动情地说:“我不是不喜欢女人,玉花就很让人喜欢,可我动不了那个心思,要不是玉花心眼好,实话实说,显些陷我于不义——朋友妻不可欺,这是古有之训。冲着玉花,我也得把这买卖促成。玉花是好女人,你要珍惜。成全你、我、他,这是最令我感动的话。”
宋顺才从皮包里把合同书拿出来,递给郑庆义:“这是八百火车的合同,我马上回去就筹集钱。怕你一下子承受不这些,你就先发二百火车大豆,货到,我会尽快的亲自给你送钱来。”
郑庆义受到很大的振动,看看眼前的合同,看看背着脸的玉花。眼睛有些潮湿。他站起来,紧紧地握着宋顺才的手:“大哥,兄弟无知,刚才一席话,让我无地自容。不管咋说,我郑老寒最有命,遇到最知已的大哥。”
宋顺才的手被郑庆义握得发疼,暗咬牙挺着,还是玉花看出来:“寒山,快别握了,你看大哥疼的。傻样!”
宋顺才甩甩手裂嘴笑着说:“哥们吗,有此插曲,感情又进一步。想当时,没人搭理我,走在路上,要是地有个缝,我恨不得钻进去。丢人哪。突然被你领来喝酒,那份感激就别提了。遇着你这够意思的哥们,我能不胡吃海喝。你是真是够意思,要不是你出面请,五站这疙瘩我还真没脸再来,就是回奉天我都没法交待。知道的是人家不理我,不知道的还得说我没啥能耐,这么容易办的事都砸了,还能干点啥?酒一喝想心事,越想越憋气,越憋气越胡喝。不瞒你说,你让我跟你喝酒,本想蹭你一顿酒就打道回府。和你交谈中,得知你独自一人来关东闯荡,看出你这人好交讲义气,是一个豪爽的汉子。就想啊,我这么一走还真是不够意思。所以,决定交你这个朋友,这买卖你能做不能做,我都给定你了。心这么一想,这酒量就放开了,加上你不断地劝酒,就没遮拦地痛痛快快地喝了个一塌糊涂。放心吧寒山,往后,只要我在,这生意就都给你做。”
郑庆义拿着笔,看着合同,迟迟下不了笔。玉花说:“寒山,签吧。大哥那儿没事的。”
郑庆义说:“不是,大哥,那个……。”
宋顺才打断郑庆义说:“寒山,我知道,眼下不拿钱让你发这些怕有点难。发不了二百火车,先发一百,不行就五十。到站我就好说话了。”
郑庆义神色立刻变了样:“大哥,就二百火车。到时候的时候,我一准最快给你发到。”
“不用逞强,一火车就是三十吨,二百火车整六千吨。这么大的数量短时间你上那整去?再说得二十多万元。你手里也没这么多。”
“大哥放心吧,我保证不误事。二百火车已经让大哥为难了。我不能让大哥再为难。二百火车我要是发不出去,五站这不是白混十多年了吗?”
“火车的事我负责给你调。”
“走营口还是大连?”
“哦——?”
“到天津的话从大连走最好。满铁搞大豆运输混合保管业务,只要豆子按标准入了站台,就可以从埠头提货装船。高粱不行,高粱就得调火车了。”
“是这么回事呀。那你就先发二百火车豆子,越快越好。高粱等我请好了火车再说。寒山,你也把心放到肚子里,我这就回去筹款。行了,我想喝酒了。”
三人大笑。菜上齐了,三人一同喝起来。
临别时,宋顺才握着郑庆义的手说:“咱就此别过。你啥也别说了,你的心我知道了,这笔买卖做完,以后还会合作的。就象玉花说的,别傻样了,你要好好地待玉花,要不然的话,我可不放过你。大礼的那天,我一定会来捧场的。”
送走宋顺才,郑庆义就犯了寻思,玉花见一路不吱声,临别时问:“寒山,宋大哥在这儿我没好意思问,你有那么多大豆吗?院里存的各种粮谷,连一火车都装不满。”
郑庆义显得胸有成竹:“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就放心吧,到时候的时候,我会让你刮目相看。”
玉花带着一脸狐疑与郑庆义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