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郑庆义对任理堂十分生气,可又无可奈何。在没把玉花赎出之前,他不想和任理堂撕破脸皮。为了避免和任理堂见面,很少去玉花书馆。一心一意忙生意上的事。
这天,郑庆义刚在办公桌前坐好,年青的刘梓桐从门口探头说:“东家,中国街当铺掌柜找您?”
郑庆义说:“让他进来吧。”
胡勒根进来抱拳施礼:“东家好,义和顺越来越象大铺子的样了。”
郑庆义:“你来了正好,这一阵子光顾卖大豆的事了,我正想跟你说个事。你有事先说。”
胡勒根:“关门谭家那儿来个人,想用青棵当点钱,您看行不行。这事我有点吃不准。”
郑庆义沉思一会儿问:“离这儿多远?”
胡勒根:“咋也有四五十里地。”
“这么远咋上这来借钱呢?”
胡勒根:“我看这人老实巴交的,也不会说个啥。吱吱唔唔地说,他们屯子里有个地主姓谭,少东家刚接手管家,比老东家还没人性。总想把屯子里的地整到他手里,放高利贷,还不上就收地,逼走好几户人家了。他害怕,才偷着远道来这儿借。”
郑庆义:“小刘,去把吴老善他们叫来。”吩咐完后又问:“关门谭家该是边里吧,是旗地还是民地?”
胡勒根不明白郑庆义会问这个,嗑嗑巴巴地说:“这……,我没问。有区别吗?”
郑庆义肯定地说:“那当然,就象咱这儿地是蒙地,只能租不能买卖。四平街新市场那儿是梨树县特批的,咱才能买来。不过,边里的话,民地的可能性大些。可他那是民地,用地抵押多好,干啥押青苗?”
吴善宝正好进来接话说:“买青棵太冒险,不如押地。东家,可别这么干,谁知道能不能遭灾,碰上多倒霉。”
吴善宝一开头,朱瑞卿也开说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场大冰雹,可就赔大发了。”
吴善宝:“还是保险点吧,要典地就借,不典别勒他。”
郑庆义唰地站起来,眼睛瞪的圆圆:“这两年有两钱了,都扬棒起来了。敢在老子面前说大话了。妈拉巴子的。”
胡勒根:“你们也别这么说,不少粮栈代理店也都押青棵。冒险是冒险,要是整正到喽,那可赚大钱呀。”
郑庆义脾气越来越大,说不清是财大气粗,还是因玉花没赎出来。总之,商量点事,一与他意见相左,就来发脾气,甚至有时还骂人。他还想骂,可看着胡勒根,把涌上唇边的话咕咚一下子又咽了进去,只是大声地说:“干啥不冒险?钱就那么好赚?这两年你们掌柜的当大了不是?伙计多了,啥也不用你们干,到惯出毛病来了。学会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买不买用不着你们管,吴老善,你张罗在院里再盖十间瓦房,好好收拾收拾。朱老瑞!一楼临街几个屋我看也用不着,你就张罗租给谁开铺子。”
说完郑庆义左手一挥:“胡勒根,走!去中国街。看看那人,问问他那疙瘩是不是旗地,真是民地的话,先冒点险,这就是个赌。说不定哪天,到时候的时候买块地。”
出了门,上了马拉轿车,胡勒根:“东家,你好像有事要跟我说。”
郑庆义一拍脑门:“妈了巴子的,让他们气糊涂了。当铺后边地场挺大,留着养猪吧。”
“是得养几头猪了。每天吃饭都没啥油水。”
“几头行吗?雇人要找经验丰富的。能买母猪先来十头,种猪也得买。养就养多点。要是能整到千八百的那才好呢。”
“我的妈呀,那得多少玩意儿嚼巴的。”
“这是大事,你得上点心。猪浑身是宝,成了群,准赚钱。”
四平街新市场,中国人都称它为中国街,发展非常迅速。这里是四平的第四块街区。修建房屋都是青砖墙,土平顶。这里有众多的杂货店、小旅店和饭馆。最先来是同甡和粮栈,是张君作开设的,他还在北一马路修建房屋一百余间,都是青砖墙,土平顶。除自家粮栈用三十余间外,都出租给小商贩。以后,又有多人集股成立了兴业公司,在靠近同甡和处也修建百十间青砖平房,都用于出租。租者开的饭店、旅馆、小杂货铺等等。慢慢地变成了市场,因地处中国街北面,人们习惯称之为北市场。梨树的公泰昌粮栈、东河庆粮栈二马路也盖了房开了店。总之,这里有小杂货店、小菜店、小旅店和饭馆,妓馆当然也少不了,还有一些半掩门。想听说书的,也有几处书馆、茶馆,大多是没事的人,闲来逛逛街,买点零嘴,喝喝茶水,听听说书。
中国街最热闹的地方当属中央纬路两边的南北二马路。这里就是四平街的南北市场。郑庆义的义和当就坐落在这里,地处中央纬路和二马路的西北角上。在这里郑庆义也盖了两层楼,楼下开有当铺,兼营钱庄业务。楼上是库房。有一很大院落,开始时在这里收粮谷。建外栈后,这里成了饲养场。养猪、羊、鸡鸭鹅等。
四平街新市场建成后,以商铺集中程度,分为南北市场。郑庆义所买的地都在南市场。在这里除了当铺,他又开了个戏楼,因地处南市场,人称南戏楼。最初,戏楼经常演家乡的皮影和乐亭大鼓。后来京剧、梆子、莲花落全都登台上演,一时影响颇大。他在这里盖戏楼,纯属是为他爷爷盖的。他在爷爷面前许愿:为爷爷盖个大戏楼,直到现在才得以实现。距许愿时已近二十年,而爷爷去世都三四年了。郑庆义有时也来戏楼看戏,点的戏都是爷爷喜欢的,或者是爷爷曾经走街串巷演出过的。
新市场成立之时,日本人如临大敌,不但满铁独立守备队搬到一面城西侧,路口还加了岗,来往盘查很严。后来,满铁在铁道东侧也开埠,为了吸引人,就不那么严格了。
郑庆义和胡勒根坐上姜长生赶的马拉轿车,从市场大路越过铁道,进入共荣大路。很快来到濠沟旁。
姜长生“吁——。”一声,马拉轿车停下。然后问道:“东家,我还是在这儿等你?”
郑庆义说:“不用了,我和蒙哥走两步,到时候的时候租辆车。”
满铁四平街地方事务所在这里修建了一条大路,取名叫共荣大路。西面过铁路就是附属地的市场大路,向东新开的路直抵大濠沟。来往路过的人增多,大濠沟两侧也慢慢地踩出道来。因来往不方便,郑庆义不常到这儿来。后来,隔三差五来一趟,处理一些棘手的事物。
四平街新市场与附属地腰站之间没有道路可通。很深的大濠沟,沟里还有半米深的水,有几个泉眼流出的水,都流进大濠沟里。因而把两地分得很清。一面城古城墙隐约可见,呈四方形。
越过大濠沟,眼前的一条路是四平街新市场的北一纬路(现在的中央纬路)。和腰站的共荣大街不在一条直线上,相差两三米左右。因为有大土棱相隔,看不出差距。只有站在大土棱上时才能看到。而腰站的街道只共荣大路与铁道西相通,规划跟铁道西差不多。而四平街新市场的规划,是根据尹寿松所买地块规划的。当时的中央纬路处于规划地块中间,故以中央纬路为中心向两边等距离规划街道,南北各有四条纬路。附属地与四平街新市场,两处都是独立规划的。这结果,见证着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罪恶结果。
两人下了大土棱,进入北一纬路。走到北二马路(现在的南三马路)。向南看,虽然离很远,也能看到义和当门口,竖着很粗的一高杆,高杆上钉有横木,挂有“当”字,黑底金字有斗大。“当”字招牌下,系有红布带子,随风飘荡。这里不光是义和当,实际上是几个铺子的综合,钱庄业务量也是很大的,每年在这里还收购大量的粮谷。以后又在后院饲养不少猪,每年猪鬃还能赚上不少钱。
义和当南侧就是四平街新市场规划的中央纬路(现在的南一纬路)。郑庆义平常来,不大进营业室。只到后屋翻看一下日记表和一些账目。这回到这儿后,因要跟押青苗的人面谈,所以和胡勒根直接进入营业厅。
营业厅有十二平米大小,里面外边分得清,柜台上用铜制的栏杆直封到屋顶,高高的柜台上中间有个小门,这是接当物的窗口。因当物窗口高,下面置有踏脚高凳,是典当人站立递当物之处。靠北面墙边有一个暗门,可进入营业室。除非有从窗口入不进去的物品或啥急事,否则轻意不开的这个门。柜台里是当天典当收进来的物品,有一长条形办公桌,保险铁柜是存放贵重物品的。另有房间存放当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