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幕下,一辆半旧不新的军绿色大巴在乡道上行驶着,路上坑坑洼洼,车子摇晃的厉害。
从车子正前方看去,除了强忍着睡意的司机,每个乘客都沉沉的睡去。即使车子摇晃的如此厉害,他们也没有半点醒过来的迹象,如同死去一般。
“呃啊……”
我猛地从噩梦中醒来,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后背出了厚厚一层黏腻的冷汗,更是将衣服都打湿了。
我抬起手臂用袖管随意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珠,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有吵醒其他乘客这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大巴冷气开的很足,我穿着短袖长裤,刚出了一身冷汗的缘故,现在冷的直哆嗦。
“嘿,冷气开的真足。”我嘶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邻座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不知从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听到我说冷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臂上。
那一刻,我冷的猛地一抖,急忙偏过半边身子躲过了他的触碰。他碰我时就好像是一块冰突然贴在了皮肤上,这种感觉莫名诡异。
我反应可能过激了点,他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干笑了声,赶紧从背包里拿出一件长外套穿在身上,一边冷的猛搓手臂一边和他有一腔没一腔的搭话。
“大哥,你也去湘潭啊?”
说这话时,我看见他听见湘潭两字眼睛忽然闪烁了一下,他想了一阵儿,然后露出淳朴憨实的笑容,“是啊,去探亲。”
我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我也是回家探亲。
自从高中毕业后,我便辍学去了广州打工,干的是销售,嘴皮子磨破了也没挣几个钱。刚好湘潭老家的伯父生了一场大病,让我回家看看,我便直接向经理提出了辞职。
经理见我这个月业绩差的惨不忍睹,留着也没什么必要,干脆什么也没说就签了辞职书。
当天下午,由于没有直达湘潭的火车,我便买了去长沙的火车票,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到的长沙。
一直到坐上这个去往湘潭的大巴,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
周围的人都在睡觉,就连刚那个大哥也步入了梦乡,我打了个哈欠,却一点睡意也没有。窗外黑的可怕,只有明黄色的车灯还能看出一点光亮。
我拢了拢衣服,将头靠在车窗上,手机一点儿信号也没有,脑海里竟然出现了刚刚那个梦!
梦里是一排老式阁楼,乌黑的砖瓦,土色的泥墙。
不知是什么原因,很多人像是逃难般都从阁楼里冲了出来,其中就有我。
刚跑出大门,我就发疯似的往回跑,同行的有几个人还劝我。
见我冲了回去,只有一个看不清脸的穿着红色嫁衣的女人跟我一起。
“你回去干嘛?”女人问我。
“我东西掉了。”我冲她喊道,然后熟门熟路的冲到自己的房间,见床上躺着自己的包裹,我一把将它拿在手上,然后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在了床上。
不是衣服财物,更不是什么干粮。
而是一整包的猩红色的蜡烛和镶着锡金的烛台!我抓了一把蜡烛,再看时,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而那个女人已经从这个房间里消失了……
于是,梦便醒了,我不知道这个梦代表什么意思。
如今想起来,我的心仍在突突的跳,我习惯性的将手伸进裤兜里,想掏出一根烟,忽然看到车窗上禁烟的标识,我只好紧紧地握住烟盒,按捺住拿出来的冲动。
在我们老家,红烛和烛台象征着喜事,我努力的往好处想。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说不定老家是有人结婚了,这个有可能是先兆。
可是,我却忘了,梦与现实是反的!
车子开了很久,我忽然感觉不对劲,车上的人还在睡,睡得很沉。
我睡觉前就看见他们在睡觉,过了一两个小时他们一点醒的意思也没有。
车厢里静的可怕,空气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右肩,然后大声的咳嗽了一声,可是还是没有一个人动弹。
邻座的男人歪着脖子睡着,我咬着牙,手伸到他鼻子下面试探他的呼吸。
谁知,手还没碰到他,他的眼睛倏地睁开了,面无表情的看着我问道:“你想干吗?”
他灰白的眸子死气沉沉,我急忙抽回手,尴尬的笑道:“不干嘛,你脸上有东西,我帮你擦擦。”
总算有个说话的人,我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为了不让他继续睡,我找了很多话题和他尬聊着,“大哥,这里还真是安静啊,幸好人多,不然我一个人可不敢出来。”
大哥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懂我在怕什么,笑道:“这里山路偏僻,过了前面那个三水桥就好了,道路两旁都是人家。”
我点了点头,挺直腰杆毫无畏惧的坐着。
一想到刚刚我还以为这是个鬼车的时候,我就很不好意思。
想想我也是七尺男儿,缺德的事儿没少干,人见人厌鬼见鬼烦,就算阎王爷见了我也只会绕路走,所以不会那么容易招鬼待见。
“大哥,听你口音是外地人?”
大哥让我感觉莫名亲切,这深更半夜的如果有个结伴同行的,路上也不会寂寞。
大哥冲我笑笑,见我一直搓手臂,他伸手将头顶上的空调给关了。
“我是和平村村头的。”
“哎呀,这么巧,我也是,我家就在和平村十四号,不过见你面生啊?”
没想到竟然那么巧,我格外高兴,只听大哥说道:“我是去看我女儿的,以前一直住在长沙,现在她嫁到湘潭了,过几天大婚。”
大哥高兴地说着,脸上露出了深深的褶子。
和平村村头共有两户人家,一家是老刘头家,他单身六十多年了,膝下无子。
不过大哥年龄也才四十来岁,女儿约莫二十出头,让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大哥穿着打扮看起来也不是贫苦人家,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家女儿。
另一户人家也姓刘,刘姓在我们村是大姓,除了嫁过来的姑娘基本上再无其他的姓氏。
另一户人家是一对夫妻,年龄和大哥差不多,有一个二十五岁的儿子。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那夫妻就是我的舅舅舅妈。
我看了大哥一眼,忽然明白为什么伯父突然让我回去了,原来是他儿子结婚了,特意编了个借口让我回家喝喜酒了。
按理说,这大哥就是我的大伯了,我心里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敬佩之情。
我已经按捺不住回家的欲望了,看了看手表,颇有些兴奋的问道:“大哥,还有多远啊?”
大哥凑近我,伸长了脖子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说道:“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到了,过了前面那个桥就直走就不远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默念着,过了前面那个桥就到了……
我闭着眼睛靠在车窗上,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桥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