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脑中灵光闪现,猛然想起一事。
有个同窗好友王邈,曾经提起过。
他在长安有位亲戚,前些年得一怪病,浑身红斑巨疱,奇痒无比,幸得一樊姓神医相救,才能得以痊愈。
既然都是神医,就算同行相轻,大概会知道些信息。
莫不如,前往探寻一番,说不定有所收获。
打定了主意,赵翎遂起身前行。
沿街边深一脚、浅一脚,向西边摸索走去。
刚转过街角,前方骤然放亮,几栋房屋仍在燃烧,有不少人正在厮杀。
数十骑胡人正与大队晋兵对阵。
为首那人高额塌鼻,浓密的络腮胡,遮住大半面庞,颌下留一撮短须。
瞪了双杏仁眼,挥舞着马刀,不住的大声吆喝。
手下一干胡人骑兵,前突后据,手中兵器不断佯动,口中发出喝喝声,冲对面晋兵挑衅。
毕竟他们人少,街上所剩距离不足,马儿奔跑不起来,丧失冲击力,故而只能虚张声势。
对面众多晋兵,在后方将官督战下,全都唯唯诺诺。
虽然高举兵刃,不停挥舞恐吓,一步步缓慢挪动,但终究不敢上前。
双方越是靠近,对胡人越不利。
胡人头领大喝一声,策马盘旋,嘴里不停喊叫。
火光照耀下,赵翎忽然发现,这胡人头领颇为奇怪,似乎有哪儿不对劲,一时又想不起来。
又见那胡人头领,从腰间袋中取弓,在筒中拔箭,对准晋兵将官就是一下。
晋兵将官应声倒地,箭矢正中颈部,直没及羽,伤口汩汩流血,眼看活不成了。
四周士兵大骇,连声惊呼,互相推拉牵扯,瞬间乱作一团。
胡人头领见有机可乘,一声呼啸,把刀头一挥,带领骑兵猛冲上前。
前排晋兵听阵后惨叫,心中已然生怯,又见胡人凶狠杀来,吓得肝胆欲裂,返身就往后跑。
前后兵士相互冲撞,自相踩踏,没等胡人冲到,已丧失大半战力。
赵翎躲在一旁,看得真切。
那些胡人骑兵,在人群中来去如风,几十人蹂躏数百人,反复肆意驰骋。
火光中,但见刀光闪烁,还有……
头侧的耳环,也分外耀眼。
他猛然想起,刚才看那胡人头领,总觉着怪怪的,好像缺少点什么。
此时方才明白,原来是耳朵上没有环。
难道说……
他伸手入怀,摸了摸那个圆环,与其他胡人比较,大小相差不多,只是略微精致一些。
顿时血气上涌,认定这厮是凶手,双目紧盯此人,手指捏得发白,却不知如何下手。
郭放低头搜寻,见地上掉落许多兵器。
随手拾起一把钢刀,用尽浑身力气,朝胡人头领抛去。
刀光如链,投掷的力道奇大,准头却差了些。
从胡人头领身后飞过。
插进一名胡人骑兵体内,直没至柄,刀尖透体而出。
尸体倒撞下马。
胡人头领吓一跳,预感到危险,不敢在此逗留,转身策马扬鞭而去。
其他胡人一阵呼喝,纷纷调转马头,也想紧随其后逃走。
晋兵早已吓破胆,只顾得上四散逃命。
忽见凶悍的胡人,一下子被人干掉,顿时怔在当场。
再看胡人头领落荒而逃,其他胡人纷纷效仿。
复仇的火焰,立刻战胜恐惧。
他们挥动武器,像一群受气的小媳妇,发泄内心的积怨,一通乱打乱砍,将没走脱的胡人团团围住。
转瞬间,除了先走的十多骑,后面三十几个胡人,被晋兵团团围住,刀砍枪捅。
没隔多久,便成血肉模糊的一团,跌落尘埃。
晋兵士气大振,原来胡人并不可怕。
内心的憋屈彻底爆发,一个个高举兵器,呐喊着追过去。
这一堆屈辱的人群,在胡人身后紧追不舍,完全没人注意,赵翎这个始作俑者。
很快,街道上只剩下他,以及地上的尸体,还有几匹去而复返的战马。
这一通变故,赵翎始料未及,没想到自己这一刀,竟有如此惊艳的效果。
他呆呆看着双手,惊讶于自己力道。
忙又捡起两把刀,随意挥舞几下,果然十分轻巧。
这才相信,自身有如此变化。
他欣喜万分,感谢上苍垂怜,赐予自己力量,拥有了复仇实力。
正考虑如何追踪下去。
一抬头,看见几匹无主战马,停在原地留恋旧主。
赵翎试着接近,这些生灵并没逃多远。
他选好其中一匹,猛地上前拽住马缰,一个跨越骑上去,尝试策马前行。
在太学时,他学过御车之法。
有好事的同窗,拿出鞍蹬炫耀骑术,他也乘机试过几回,还不觉得生疏。
不过现在可是战马,比之拉车的蠢物,自然颇为不同。
花费好一番功夫,又急出一身臭汗,才掌握一点诀窍,降住这个畜牲。
“干什么的,半夜不回家,跑大街上,抢夺军爷物资,活腻味了不是。”
街口几个晋兵,在附近听到动静,躲在拐角偷看,见他不是胡人,这才抖胆出来喝问。
赵翎吓了一跳,没想到晋兵还敢出来。
骑马背上抱拳道:“几位军爷,我在帮忙杀胡人,刚才在这打跑一群。”
那些个晋兵,见他说汉话,衣着也不华贵,胆子更加的壮,大声叫道:
“胡说,这里哪有胡人,你私拿战利品,还敢假冒军功,分明就是奸细。”
赵翎有口难辩,竟被诬蔑成奸细,心头不由得急躁,担心误了行程。
他双腿夹紧马腹,一抖缰绳,那马一声长嘶,径直冲出去。
晋兵迫不及防,眼睁睁瞧着他,骑马飞驰而过,也来不及反应,只能原地大声嚷嚷。
赵翎策马飞奔,一路遇上好几拨晋兵,不敢稍作停留,往上西门而去。
之所以选择此处,只因彼方人声嘈杂,到处火光通明,想必大门尚未关闭。
若现在出城,只有这里最便捷,不过也最危险。
他双腿夹紧马腹,俯身贴在马背,把心一横,扬鞭狠抽几下坐骑,一切听天由命。
夜色更浓。
胡人烧杀掳掠了一天,早已人困马乏,入夜后连遭反击,损失急剧增加。
胡人将领呼延晏,见己方人少,晚上巷战不占优势,传令开始撤退。
此人亲率大部人马先行出城,留下少数断后。
毕竟只是前部先锋,主力还需数日方到。
观洛阳目前防务,破败老旧,再次攻陷易如反掌,因此并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