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翎万万没想到,父亲会这么直接,呑呑吐吐道:
“是,爹,我……”
“喜欢,那就喜欢吧,也算不上多大个事,不过……”
赵德拿起几上茶杯,呷了一口,盯着杯中物,郑重其事道:
“有件事,你若是办好了,别说要一个婢女作妾,就算多几个,为父也一口答应。”
“真的……”
赵翎喜出望外,差点没跳起来。
却见父亲脸色阴沉,于是强压住内心喜悦,追问道:“有什么事儿,爹尽管吩咐。”
赵德肃然道:“你可知,现在外面是怎样一个状况。”
赵翎一怔,想起那天的对话,脱口而出道:“匈奴人打到了洛阳?”
赵德点点头,面无表情道:
“连你都知道了,很好,倒不用多解释。
现在,匈奴人的前军,距离洛阳只有一天的路程。”
果真如此!
赵翎的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深怪自己误事,自责道:
“对不起,爹,都是因为我,耽误家里人南迁。”
赵德眼中露出一丝慈爱,温言道:
“跟你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你祖母,放不下这座宅子,执意不肯走。”
赵翎顿时明白父亲唤他来的意图。
疑惑道:“爹,就算祖母答应走,此时的洛阳,定然已四门紧闭,咱们如何能够出去。”
赵德卖了个关子,缓缓道:“城中开始缺粮,已经有人逃离洛阳。”
赵翎陡然听闻,立即想起陈年旧事,不由心中一震,急道:“家里没粮了?”
赵德摇头道:“为父在运曹司职,家中尚有余粮。
不过,就算如此,也坚持不了多久。”
赵翎松了口气,更加奇怪道:
“那……爹,您提缺粮这事,到底有什么用意?”
赵德微微笑道:
“傻孩子,我不是说了嘛,为父在运曹司职。
既然城内缺粮,自然要安排人催粮。
前面已有好几拨未回,宫里宫外都很着急。
为父已在昨日拿下这份差事,曹郎还催促过几次,因此随时可以出发。
城南开阳门外,已经准备好舟船,从水路出发,很快就会远离洛阳,匈奴人不善舟车,难以赶上。”
赵翎欣喜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去祖母那儿。”
赵德略感欣慰,慨叹道:
“如此甚好,匈奴人距洛阳不远,若再拖延下去,恐怕就走不了了。
看目前形势,城内兵马不足三万,虽能抵挡几日,若敌人主力到达,也坚持不了多久。
更何况,现在城中缺粮,所以时间紧迫,一切都靠你啦。”
赵翎忙道:“孩儿明白,孩儿马上就去。”
说罢,转身冲了出去。
赵德还想叮嘱几句,却见儿子已跑没影,只得摇摇头,唤过屋外的家仆,继续布署后续事。
赵母正坐在坤屋,和几个丫鬟婆子闲聊,抬头见赵翎连跑带跳进来,满面笑容道:
“我的乖宝儿,这才多一会儿,就活蹦乱跳到处跑,身子骨可曾好利索。”
别看赵翎年及弱冠,在赵母眼里,仍是一个懵懂小儿。
宠溺之情溢于言表,身边下人也习以为常。
赵翎闻言,顺势跪坐祖母面前,撒娇道:
“祖母遂了孙儿心愿,孙儿自然要来道谢。”
赵母眉开眼笑道:“咱家乖宝儿,何时变得这么嘴甜。
不过这道谢嘛,光说可不成,还得付诸行动。
若真想让祖母开心,那就赶紧多生几个孩子,替咱们赵家开枝散叶。”
别看赵翎面对小蝶,总是一副厚颜无忌模样,但在长辈面前,却经不得调笑。
尤其还有下人在场。
此时他臊红了脸,忸怩道:
“祖母的意思,孙儿明白。
不过祖母这提议,却值得商榷。
听闻女子生产,尚需十月怀胎,并非说生就生的。
这赶紧多生几个,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赵母笑骂道:“你这混小子,就知道挑祖母的刺,在你爹跟前,怎么没这机灵劲儿。”
赵翎装作无辜道:“孙儿说的,可都是大实话,祖母却要责备孙儿,实在是冤枉。”
赵母止住笑,语重心长道:
“祖母这么说,还不是为你好,哪个男子不是这样过来的。
早生孩子早享福,等你长大了,也就明白了。”
赵翎故作忧虑道:“祖母说的自然对,不过,孙儿另有一事,却极为担心。”
赵母奇道:“小小年纪,有什么可担心的。
祖母都帮你扛下。
是你爹不答应,还是你娘管得太宽,回头看我怎样教训他们。”
赵翎忙道:“不是,这事与爹娘无关。
孙儿听说,匈奴人一路上杀来,距洛阳已经不远。
若官兵守不住城池,那可如何是好。”
赵母皱眉道:“是你爹告诉你的?”
赵翎怕祖母生气,连忙分辩道:
“是,也不完全是,不管父亲说没说,洛阳的局势早就非常严峻。
祖母难道忘了,前些天夫子有恙,放我们好几天假。
据说就与此事有关。
他儿子随东海王出征,东海王病死后,又辗转到太尉王衍大人帐下效命。
在宁平城外与匈奴人一战,却不幸战死沙场。
夫子听闻噩耗,这才一病不起。
我还听说,北地的多处关隘,都先后陷落敌手,洛阳城已是岌岌可危。”
赵母略作思索,面色凝重道:
“这么说来,你爹也并非危言耸听。
不过祖母又听说,洛阳城内的世家,已在着手准备守城。
将子弟家奴聚集在一起,大概凑了近万人,增强城里的防卫。”
赵翎一脸的不屑,讥笑道:
“谁出的这个馊主意,真是异想天开!
说起那些世家子弟,还有一干家奴,我最清楚。
一个个哪有什么能耐。
您不知道,国子学里的世家子弟,就爱欺侮咱们太学生。
那些个家奴,也是狗仗人势,横行霸道惯了。
可若是遇到强横的人,他们立马就蔫了,夹着尾巴躲得远远的,就凭这副欺软怕硬的德行,怎么守得住城。
说不定呐,还没见到匈奴人的影子,就全部给吓跑了。
还指望他们御敌,简直就是画饼充饥,痴心妄想而已。”
赵母若有所思,又道:
“就算他们不中用,皇上已经下诏,让天下兵马勤王。
听说已有长安、陇西二路,正向这边赶来,至少也有十万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