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姓张,已经年过花甲,地道的本地人,十分健谈。
听他们问话,立刻来了精神,将自己所知,滔滔不绝向二人推荐。
对长安的故人旧事,张掌柜尤为自负,自夸小到街边趣闻,大到军国大事,全都了如指掌。
听赵翎打听樊神医,顿时眉开眼笑,侃侃而谈道:
“公子这可问对人啦。
提起这事,附近除了小老儿,极少有人知晓。
这位樊神医,并非长安人氏,全名叫做樊阿,家住在彭城,据说已经年过百岁。
那年听他随从讲,南阳王千里相邀,只为王妃治病,凑巧投宿到小店,也算是缘分。
这樊神医妙手回春,几针便将王妃治愈,一时名动长安。
上门求医者络绎不绝,踏破小店门槛。
因此多盘桓数月,医治许多疑难杂症,一时传为美谈。”
赵翎颇为失望,随口问道:
“掌柜的可曾知道,长安或者附近,还有一位姓吴的神医。”
张掌柜笑道:
“瞧公子说得,这世上称得上神医二字,少之又少,哪能到处都有。
若长安有,这南阳王也不会去请樊神医,从千里之外赶来,岂不耽搁病情。
不过呢,公子又问对人了。
小老儿却知道,这世上真有一位吴姓神医。”
赵翎精神为之一振,急切追问:“掌柜的请讲,这位吴神医现在何处。”
张掌柜摇头晃脑道:
“那位吴神医,就是樊神医的师弟,师从当年神医华佗,可惜已身故多年。”
赵翎大失所望,茫然若失。
只听谢天逍在一旁,不满的斥道:
“好你个掌柜,简直岂有此理,居然拿死人消遣于我,该当何罪。”
张掌柜面皮通红,尴尬道:“大爷,这位公子问的是神医,又没问是死是活。”
谢天逍佯怒道:
“掌柜的莫要胡赖。
我这兄弟,问的是当世神医,自然指的是活人。
你却光顾着卖弄,只管胡言乱语。
算了,算了,看你这把年纪,也不跟你计较。
我再来问问,这附近可有吃酒的去处,最好人多热闹。”
张掌柜受他一顿奚落,无趣道:
“这条街上,就有几家酒楼,大爷要去,自可选择喜欢那间。”
赵翎道了声谢,拉住谢天逍出门,劝道:
“谢大哥,老掌柜为人热忱,刚才只是据实相告,别再为难他。”
他二人相处日久,一个是太学生,一个出自书香门第,彼此颇为亲厚,早已经称兄道弟。
谢天逍摇头叹道:
“赵贤弟,你没有江湖阅历,不知道这些人,说的比唱的好听,千万不要被表相蒙骗。”
赵翎满心不信,嘴上却道:
“谢大哥教诲,小弟铭记于心。现下所幸无事,先去小酌一杯,下来再做计较。”
二人沿街道闲逛,瞧见一家酒楼,名曰醉仙居,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此楼足有五层高,外墙刷满新漆,在阳光下光彩亮丽,每层还挂满红灯笼。
想必夜晚添上灯火,一定非常壮观。
他俩兴致勃勃走进,一个伙计迎上来,侧头陪笑道:
“两位客官,里边请,可是来参加佛道大会,见识佛爷显圣的。”
“佛道大会?佛爷显圣?”
二人四目对视,深感好奇,暗中互递眼色,双双点头应承。
那伙计也不多问,在头前带路,把他俩引至顶楼,安排在靠北一间。
这地方比较宽敞,当中一块空闲场地,方圆三四丈,周围一圈几案,被一面面屏风隔成许多小间。
每个小间足以容纳四五人。
小间背后,是一卷竹帘,放下可避风寒。
再后面则是木窗,可以远眺长安景致。
谢天逍一屁股坐下,唤过那伙计,点好几样美酒佳肴,嘴里哼着小曲。
赵翎端然跪坐,眼睛却未闲着,不停四处张望,寻思此处有多少人。
这层楼上,除了他们二人,尚有五六处地方,坐着服饰各异的客人。
右手隔三个小间,有几个西域商贾,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东头一间,两个中年道士,长须束冠,旁若无人谈笑风声。
西南数间是一群豪客,人数最多,约莫十几号人,个个黄巾裹发,肆无忌惮的猜拳行令。
西边一个青年,独自一间斟饮吃菜。
相邻的一老一少,老的年近古稀,少的不及弱冠,埋头安静饮食。
唯独不见一个僧人。
赵翎心里纳闷,说好的佛道呢,只见道长,没有和尚。
这时,那堆头裹黄巾的豪客中,一个身材魁梧壮汉,冲他俩咧嘴笑道:
“两位新来的,不知是哪门哪派英雄,在下粗陋寡闻,竟然不识得。”
赵翎刚欲答话,谢天逍拉他一把,接过话头道:
“这位英雄,我们是走脚行商,听小二介绍,这里有佛道大会,特此上来瞻仰瞻仰。”
那壮汉面色说变就变,沉下脸冷笑道:
“原来是路过闲人,这有什么好看,又不是耍猴,还是早点滚蛋,免遭池鱼之灾。”
谢天逍哪忍得住,虽说在蜀山不受待见,但人人表面恭敬,未曾受过此等嫌弃,顿时勃然大怒,喝道:
“好你个泼皮,店家开门做生意,大爷有的是银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能管得着。
这么横的口气,莫非这里被你包下。”
那壮汉轻蔑道:
“两个废物,不知死活,莫怪老爷我没提醒你,要是一个不小心,碰着伤着,别怪刀剑无眼。”
“泼皮找打!”
谢天逍站起身,双目瞪得滚圆。
别看他年岁稍长,气性却不小,早按耐不住性子,抄起几上陶碗,暗用内劲抛过去。
那碗力道十足,划出一道弧线,径直飞向壮汉面部。
那壮汉暗自得意,猛见一物飞来,吓了一跳,忙低头避过。
只听身后一声惨叫,击中一人前额,瞬间没了动静。
壮汉火冒三丈,踢开几案,跳将出来,指着谢天逍大骂:
“好你个杂碎,竟敢偷袭你爷爷,给老子滚出来,否则定要你好看。”
谢天逍也不示弱,挽袖别衣,走到几案前喝道:
“大爷我就站这,你又能怎样,有种上来过几招。”
那壮汉不再多说,口中念念有词,突然趴在地上,朝四方磕头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