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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邕看着闻喜急切的样子,心中有几分欣慰,但言辞凿凿道:“卫家早已请人提亲,仲道进来是来下聘的。”
闻喜眼中含泪道:“下聘?那先生是收下了?还是?”
蔡邕道:“当然!仲道不日就要上门迎娶小女,若不是快入冬,小女怕是已经嫁入卫府了。”
闻喜跺脚道:“不行!我不同意!”
蔡邕一听,不怒反笑道:“你不同意?我为人父,我已经答应了,你又有何讲?”
闻喜道:“蔡小姐根本不喜欢他,您是蔡小姐的父亲,自然要为自己女儿的终身考虑。那卫仲道酒色之徒,空有虚名,蔡小姐嫁与他,日后怕要守寡!”
此言一出,蔡邕勃然大怒,也不顾大家的身份,大怒道:“闻不喜!卫家刚刚下聘,你便咒我家小女要守寡,真是欺人太甚!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说着,几个家丁就冲进了前厅。闻喜此时已经失控,把出腰间羽林中郎将的佩剑道:“吾乃羽林中郎将闻喜是也,不怕死的只管近前!”
蔡邕见闻喜拔剑,倒坐在榻上道:“闻喜,我敬你是一代才子,诗文堪称当世第一。不想你先从商,后从娼,早已是斯文扫地,为大家所不齿。董贼进京,你不思报国,投靠忠良。反依附于权贵,以身侍贼,如此无耻小人,正是你闻喜其人。今日,你纵马破门而入,见仲道前来下聘,此刻你拔~出剑来,却要如何?”
闻喜横着宝剑,声泪俱下道:“求蔡大家,闻某不才,但想娶小姐为妻。”
蔡邕大笑道:“笑话,笑话。我蔡邕空活半百,第一次见人横剑提亲,闻将军已经得势,怕不是来提亲,而是来抢亲的吧?若是抢亲,倒也无妨,想带走我女儿,先从我的身上踏过去。”说着,蔡邕拍案而起,怒视着闻喜。
闻喜一时语塞,失控的心神才从九天之外回来,看着未来岳父与自己已经势同水火,断然不会将蔡小姐嫁给他了。思量之间,闻喜只觉力脱,长剑脱手,掉在地上。身前的家丁见状,一股脑的扑了上去,把闻喜按在了地上。
蔡邕见闻喜被俘,长出一口气道:“回去告诉董卓,我蔡邕虽是文人,但也有几分骨头,想我出仕,断无可能。”说完挥了挥手,几个家丁抬起闻喜,将他扔出蔡府。
闻喜栖栖遑遑,狼狈至极,猛得想起些事情,扑到蔡府门上,一边猛拍着大门,一边哭喊道:“蔡大家!蔡大家!我若无法请你出仕,那太师便会杀我。我死不要紧,你若惹恼了太师,我怕太师会灭了蔡府满门。蔡大家,你开开门,你不看在我的面上,你也要为小姐考虑考虑啊。”
闻喜在门外使出了浑身解数,可家老再没有给他开过门。闻喜在蔡府门口哭闹了一阵,茫茫然,牵着马去了。
蔡府大堂之上,久在屏风之后躲藏的蔡小姐,泪流满面的哭倒在蔡邕的面前。蔡邕见女儿如此伤心,顿时老泪纵横道:“女儿,非是爹爹狠心,可你真嫁了闻喜此人,必随他跳入董卓同流合污的火坑之中。此等倒行逆施的狗贼,必有粉身碎骨之日,到是他们死便死了,可你又该怎么办?!”
蔡小姐只是哭泣,蔡邕流着老泪将女儿扶起,忽然听到砸门的闻喜和他喊的那些话。蔡邕道:“此番你留在京城,恐有性命之忧,早日与仲道完婚,同他一道回陈留卫家祖庭去吧。”
蔡昭姬道:“可父亲如不出仕,那董卓要取你性命,又该如何?”
蔡邕道:“可杀不可辱,纵是取我性命,我也断不会以身侍贼。”
蔡昭姬哭道:“父亲不畏死,女儿也不怕。”
蔡邕道:“傻丫头,为父老了,便是不死,也无几日好活。仲道从小就喜欢你,能看见你出嫁,便是为父最后的心愿,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而去。你总不愿意看到,为父不能瞑目吧?”
蔡小姐道:“父亲若死,女儿如何独活?”
蔡邕知道无论如何是说不动女儿的,对老妈子道:“将小姐锁在阁中待嫁。”
蔡小姐只是不肯,蔡邕怒道:“休要再言,吾意已决。”
蔡昭姬每日只得以泪洗面。闻喜闻将军惶惶不可终日。
又一日,闻喜从酒梦中醒来,方才发觉自己又睡在酒肆之中。猛醒道:太师让我去请蔡大家,已有几日了,再不复命,怕是要出事。蔡大家耿直之人,纵死也不会委曲求全,到时太师定灭其满门,那我又该如何是好?
闻喜啊闻喜,你穿越到此,虽无通天彻地的本事,但你也算是洞悉未来的人,见识也不比常人。不求闻达于诸侯,起码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吧。折腾来折腾去,看看自己干的这些事情。有代表正义的大哥不去辅佐,整日与洛阳城中的尖酸小人为伍,为权贵折腰,为金钱折腰。
事董卓,从董旻,交好袁术,与曹操为伍。事业的成就竟然是这样的履历,真是可笑之极。剩下的便是走物流,造私酒,买青楼,建夜总会,坠入金钱之中。买邹氏为奴,纳貂蝉为婢,与当朝太后私通。至此国仇家恨之时,与卫仲道抢亲,沉迷于儿女情长之中。匹夫!真是匹夫所为!
老天爷让我来这汉末走一遭,难道便是为了我这一己之私吗?思量间,闻喜走出酒肆,望着黑洞~洞的洛阳深巷。他想起了这市井之中的洛阳百姓,谁来管他们的死活。他想到了大哥刘备,虽然没有听大哥亲口说过,可刘备其人最重民心,最关心的就是民众和穷人。也正是这一点,天下有识之士纷纷投奔他。想到这里,闻喜拖着披散的头发,走进了黑洞~洞的深巷之中。
没走多远,干燥的青石砖路就没有了。泥泞,积水,道路变得寸步难行。巷子越来越狭窄,两侧也不再是高大的围墙。闻喜沿着巷子走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那日险些丧命的破庙。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后,闻喜看到了洛阳城中的饥民,被大火焚烧的残垣断壁,人们一个一个的在冬日的寒风里瑟瑟发抖。
他不经意间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母亲,赤着脚,身上只披了一张破麻布。怀中的婴儿拼命吮~吸着她干瘪的乳~房,孩子紫红色的额头,紫红色的肩膀。闻喜不禁止步,那母亲也只是抬头看了看这个一身绒衣的官人,目光没有任何含义。
渐渐的,闻喜感受到了周围敌意的目光,老弱妇孺身后,是一双双充满憎恨的眼神。闻喜没有动,他们却动了,而且一个一个的走到了闻喜的面前。都赤着脚,全是半大小子,身形都比较消瘦,但饥饿并没有摧毁他们的意志。
“你不该来这里,最好马上离开。”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走到了闻喜的面前,看样子应该是这群孩子的头儿。大概是因为闻喜不请自来,想要赶他走。
“这路是天下走的,你们能走,我为何走不得?”闻喜没有退,梗着脖子道。
“你是官家的人,有的是通天大路,为什么要走我们这些穷苦人的路?需知你们富人走了,我们这些穷人便要走投无路了。”少年的话,并不像是一个赤脚能说出来的。
“你读过书?”闻喜问道。
“读过一些,但我觉得浑无用处,不如这个!”说着少年提起了他沙包大的拳头,紧紧攥着,骨骼发出“咯嘣嘣”的响声。
“我还是觉得这里要比这个好用的多。”闻喜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少年的拳头。
少年笑了笑,然后一拳便将闻喜打翻在地,周围的一群熊孩子开始哈哈大笑。
“现在你还觉得他无用吗?”少年得意的笑道。
闻喜艰难的爬起来,用手扶着发晕的脑袋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然后他就开始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少年有些不解,他本以为这一拳下去,这个年轻的官家人就会落荒而逃的。
闻喜叩开了腰间的机簧,一柄软剑赫然出现在他的手里,周围的少年惊得倒退了几步,唯独那个打他的少年纹丝不动。闻喜笑了笑,把软剑插在地上道:“你凭拳头就能有饭吃吗?能有衣穿吗?凭拳头便去抢去夺吗?”
少年看了看上的剑,对闻喜道:“我不凭拳头吃饭,但是我们凭着拳头不受人欺负,凭拳头不用交官家的人头税。”
闻喜摇摇头道:“你真以为凭拳头在这洛阳城中就不受欺负吗?看看你住的地方,有没有管过你们的死活?你们没有土地,没有活计,官家不来这里收人头税,是因为你们连活都活不下去了,如何能有钱?现在城中新定,官府正忙着对付大户,还顾不上你们,等到他们腾开手脚,这里便不再是你们躲藏的老鼠洞了。”
少年道:“你究竟是谁?说这么多你想干什么?要赶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