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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喜道:“我谁也不是,我连你都打不过,如何能赶走你们。”
少年道:“那你来干什么?”
闻喜道:“我想看看。”
少年道:“这里一无所有,有什么好看的?”
闻喜道:“谁说这里一无所有。”闻喜走到人群中间,“你们不应该闲散着,整日靠乞讨和偷盗度日。这不是人的生活。”
少年道:“你别天真了,假慈悲,我们没有土地,而且我们也都不是洛阳人,我们之中的人,有的家乡被洪水冲了,有的家人被官军或贼军杀害,走投无路才聚在这里,你回头看看,我们非老即幼,我们甚至连流民都算不上。”
闻喜道:“你们就不能自食其力?老弱不行,可你们总可以干些活计的,去大户家里做工,去市集给商家做工,实在不行,还可以跟着官府修葺城墙,累是累些,据我所知是一天两餐,还给一吊钱的。”
少年呵呵一笑道:“两餐?还给一吊钱?”说着他让孩子们抬出一个少年,闻喜看他遍体鳞伤,已经没有几日活路了。少年指着伤者道:“他跟着官家背了一天的石头,到头连口水都没让喝,他去找工头要工钱,被人从城墙上丢了下来。若不是那段城墙只修了一半,他根本活不下来。”
闻喜还想开口,少年止住道:“别再说了,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我们虽然没有多少活路,可我们还活着,不用你教训我们,也用不着你假慈悲,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你赶紧走,当心一会儿这里有人扒了你的衣服,拿去换钱。”
闻喜一听,解下了自己的钱袋,又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到少年面前。
“我无话可说,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留下吧。”
周围人看着这个奇怪的官家人,少年犹豫将钱袋和长衫抱在怀里。闻喜笑着去摸地上的剑,人群警惕的围了上来。闻喜连忙把双手举起道:“我已经别无长物,但求这一剑防身,都不要怕,我还会来的。”
少年道:“你还要来?来干什么?”
闻喜道:“今天我来看过了,下次来我希望我能想到帮助你们的办法。”
少年道:“你凭什么?”
闻喜道:“不凭什么,如果你非要我找个凭据,便凭我有一个只讲仁义的大哥吧。”
少年道:“你大哥是谁?”
闻喜笑笑道:“我大哥是刘备,虽然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闻喜说完,并没有见到人群里灵光一闪,万众敬仰的眼神,这里的浑不知刘备何许人。
少年把钱袋和长衣还给闻喜,闻喜不解道:“这是?”
少年笑道:“虽然你很奇怪,说的话也让你听不明白,但我看你是个好人,这些还给你。我们要钱没有用的。”
闻喜道:“为什么?还有用钱买不来的吃喝吗?”
少年道:“我们的人只要拿钱到集市上去,巡街的公人就会把我们拿住,财物都会没去,我们不能有钱,只要有钱他们就认为我们是偷来的。”
闻喜叹气道:“有司原来就是这样保证治安的。也罢,你们稍等,我去买些吃食,回头让人送来,只是你们可别把来人给抢了。”
少年道:“谢谢官人好意,可你帮的我们一时,帮不了我们一世。”
闻喜道:“能帮到几时算几时。”
说着闻喜要走,少年拉住他道:“官人留下姓名再走。”
闻喜笑道:“我叫闻喜,你是哪个?”
少年嘴里默记了一遍,道:“闻大哥,小子甘宁,字兴霸。”
闻喜心里咯噔了一下,笑了笑便去买吃的了。不一会儿,闻喜领着两个挑夫回来,众人围了上来,是满满的两挑面饼。甘宁看着闻喜,闻喜笑着看看他道:“别傻站着了,分大家分一分吧。”
闻喜走了,走时,甘宁冲他笑了笑,闻喜觉得心里暖暖的,这难道就是大哥获得认可时的快~感吗?走着走着,闻喜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以为是甘宁追上来表忠心的,高兴的回头一看,来人全不是甘宁的模样。
这人怕是和闻喜差不多年纪,略长闻喜几岁,可满脸的长胡子,一双星木炯炯有神。他披着大氅,向闻喜深深一礼道:“面前可是羽林中郎将闻喜闻大人?”
闻喜奇怪道:“是我,先生何事?”
长髯者先是一拜道:“下官是京兆尹司马防之子,司马朗是也。”
闻喜一听,这来头不小,鼎鼎大名的司马懿是他二弟。回礼道:“原来是司马先生,有何见教?”
司马朗道:“我看先生两次出入这流民所,还买了面饼给流民充饥。某尝问闻喜闻大人是董太师身边的红人,太师入京便封你为羽林中郎将。人道你本是尖酸谄媚之徒,不想今日一见,谣言自破矣。”
闻喜一听,这话本身就褒贬不一,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生气。笑着回道:“先生客气,我确是谄媚董卓而起,流言无错。”
司马朗自然听不出,闻喜这是后世最基本的自黑加自嘲的幽默说法。还道是闻喜生气了,笑道:“先生到是坦荡。”
闻喜叹道:“如你我般,饱食之后便惶惶不可终日。今日我酒足饭饱,无意间闯了进去,才知道这流民之苦,些许麦饼,何足挂齿。”
司马朗道:“将军爱民,伯达佩服。”
说着,二人谈笑间进了酒肆。闻喜坐定道:“不怕先生笑话,闻某方才连长衣都当了,这顿酒钱怕是要先生来出了。”
司马朗笑道:“将军是醉红楼的东家,怎么就落魄如斯?不是戏耍于我吧。”
闻喜笑道:“实不相瞒,太师入京之前,醉红楼经营不善,我已盘给卫家久矣。”
司马朗指着闻喜笑道:“将军此举怕是把卫家坑苦了吧?”
闻喜道:“人都这么说,可我又如何知道太师进京是如此光景?怎奈何,太师专宠李儒,我与贾文和之言,他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说话间,又一人闪到席前笑道:“我当是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原来是闻喜闻将军。”
二人抬头一看,说曹操,贾诩到。闻喜和司马朗起身齐道:“原来是文和先生,快快请坐。”
三人坐下,酒菜未上,司马朗便说了闻喜济民之举。贾诩歪着脑袋笑道:“不喜兄怕是有和太师划清界限之嫌吧?”
闻喜忙捂着贾诩的嘴道:“饭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你这鬼灵精般的人物,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傻~子!”
贾诩挣开道:“既然你要济世救民,那还在这里吃酒作乐?不如好事做到底,把这酒钱也换了麦饼济民。前脚悲天悯人,后脚花天酒地,太虚伪了,太虚伪了。”
司马朗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你我三人虽未吃酒,但胜似大醉如泥,店家,做三百张麦饼,一会儿送到流民所去。”说着,京城大门阀,司马家长子就甩出一锭银子。却苦了店家,司马朗见他的苦瓜脸道:“怎么!这足称的银子,还买不来三百张麦饼吗!”
老掌柜道:“够是太够了,只怕找不开,二怕后厨也没有那么多的面粉。”
司马朗道:“多的你便留着,能做多少便做多少,面粉不够便去市集沽来,只管送到流民所去。”
闻喜补了一句道:“去了流民所交到一个叫甘宁的小贼手上。”
贾诩打趣道:“闻将军今年只怕是还没有二十岁吧?还叫别人小贼。”
闻喜不甘示弱道:“伯达也说不定比我还小,还不是胡子一大把!”
三人大笑而出,左右看看,这满街的店铺看来都是要钱的。司马朗道:“我们剩下银子都送到流民所去了,不如我们再去流民所转转。”
闻喜道:“对,我们既然派了饼,让甘宁做东,我们去讨几碗刷锅水喝。”
不多时,甘宁便看见三人远来,走上前道:“闻先生为何去而复返?”
闻喜道:“我怕那些面饼不够吃,又叫来两个大户,搜光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钱,还有大量的面饼随后送来。”
甘宁道:“虽然不知道你目的何在,但我还是要拜谢你们的活命大恩。”
说着甘宁拜倒,闻喜慌忙扶起,闻喜给甘宁引荐道:“这是贾诩贾大大,今年怕是有四十多了,本该叫他大叔,我俩份属同僚,你且叫他一声大哥。”甘宁向贾诩行礼,贾诩捋着贫瘠的胡子道:“多大了?”
甘宁道:“十六。”
贾诩笑道:“好一副虎躯,不从军太可惜了。”
甘宁道:“便是从军也要投到闻将军麾下。”
闻喜笑道:“某虽是羽林中郎将,可麾下的羽林卫早以作鸟兽散了。你若到我麾下,我们只怕是一兵一将了。”
甘宁抱拳道:“一兵一将又如何,对面纵是千军万马,某也去的。”
贾诩道:“怕是你去的,你军中主将却去不得。”
三人大笑,弄的甘宁却有些摸不着头脑。说笑间,一个病歪歪,罪熏熏,书生模样的人扯着店家小二的衣领走到流民所来。闻喜只觉眼熟,可就是想不起这人是谁,问了问身边的贾诩和甘宁,二人只是不知。回头又寻不到司马朗,怕是给流民分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