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爷，莫非今天即使害得别人家破人亡也不罢休么？”苏叶冰冷凛冽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哟，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姑娘，”冯老二转过身来，打量了一下苏叶，啧啧了两声，“看你这身衣服倒不像这农家的姑娘，老子不管你是哪个地主家的夫人小姐，漕帮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得了的。”

言罢，冯老二冲苏叶厌倦地挥了挥手，又说道：“趁老子现在心情还好，赶紧滚得远远的，不然老子待会儿连你一起掳回去，反正现在码头的妓寮正缺新鲜货，刚好拿你们涨涨人气。”

“掳？看来冯二爷也知道今天这个事不是像刚才所说的那么光明正大，妓家的卖身契向来要经过礼部乐坊司的衙印，却不知道这份卖身契上有是没有？”苏叶凛然不惧，直视着冯老二，把这些天自己经营青楼学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地列了出来。

“哟，是个行家啊，”冯老二提起了精神，越过手下，来到了苏叶跟前，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傍晚微光下的苏叶，“莫非你也是那座窑子的红姑娘，早说啊，老子这就带着兄弟们照顾你的生意去。”

“来者是客，我手下的红尘阁的姑娘当然欢迎冯二爷赏脸，”苏叶微微一笑，露出了自己红尘阁的手帕，“只是苏叶身为红尘阁当家，倒不便多掠美于前了。”

“百花长街，红尘阁……”冯老二收起先前的戏虐，不由得多出三分认真来，转瞬又哼了一声，“这么年轻的老鸨我倒是第一次见，不过区区红尘阁，又不是‘十楼’中的一个，想让我们漕帮卖点面子你还不够格！”

“今天老子就先不跟你一般见识，兄弟们，把那个丫头捆好了，这就带回去交差。”冯老二不再理会苏叶，而是转身向一众手下招呼着。

看着冯老二的后背，苏叶眼中寒光一现，右手迅速探出，一把冰凉的短剑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架在了冯老二的脖子上。

这把是苏叶说话之前就从小腿上拔了下来，藏在袖子里的，原本是打算应对突发情况，可现在连苏叶都对自己这番举动给暗暗吓了一大跳。

剑已出鞘，苏叶也是个果断的人，便不再它想，而是沉声说道：“冯二爷，可是今天这个姑娘我必须带走，不然苏叶就只能多有冒犯了。”

脖子上冰冷的触感激得冯老二一阵心凉，猛地吞了一口口水，抬手制止了正要围过来的手下，苦笑着道：“苏妈妈是吧，咋漕帮和百花长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要真为了这么一个村姑和漕帮结下这么大一个梁子么？”

“苏叶和这位小妹妹一见如故，今天碰到了这件事就不能不管，至于以后的梁子该怎么化解就不牢冯二爷费心了。”苏叶说完，到底是第一次举着这把短剑，内心底对鲜血的抗拒让她不自觉地就把右手又偏离了几分。

冯老二长年刀头舔血，立马就感觉出来身后那个握剑的手细微的颤抖，嘴角不禁微微一笑：“苏妈妈之前没拿过刀子捅人吧，你知不知道这样划一下脖子人是死不了的，到时候我和手下这帮兄弟就在这小路上把你给办了，也不知道你这小身板受不受得了几十号男人的玩弄啊……”

“你！”苏叶气得满脸通红，还未来得及回骂，冯老二手下的兄弟们就爆发出一阵淫荡的大笑。

在这阵大笑声中，冯老二不进反退，用后背直直地向苏叶撞来，措手不及的苏叶右手只画了个空，就被冯老二抬肘狠狠一撞，手里的短剑就被撞飞到一边，随即脸上便重重地挨了一巴掌，毫不留情的力道直接打得苏叶踉跄了几步，倒在了地上。

苏叶手臂和脸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可苏叶仍然恶狠狠地瞪着对手，不肯有丝毫的服软。

“二爷威武！”手下们簇拥了过来，冯老二望着躺坐在的苏叶，心中的得意溢于言表，正寻思着该怎么收拾眼前的这个犟蹄子，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偏在一众手下闹哄哄的议论中传入了他的耳朵。

冯老二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头发散乱在身后的青年男子迈着悠闲的步子踱了过来，一身墨黑色的衣服被一根腰带随意地系在一起，和这男子英气逼人的相貌最格格不入的是他不时扔到嘴里的瓜子以及他纤薄的嘴唇中吐出来的瓜子壳。

那男子走到苏叶刚被打飞的短剑旁停了下来，脚尖一颠，短剑就飞到了他的手中，男子停下了嘴里的动作，细细地打量起这把短剑来。

夜色下，所有人都被男子的动作吸引住了目光，却没有人能看清男子的神情。许久，男子才抬起头来，一瞬间，众人都有种被他眼睛里流露出的杀气刺穿的错觉。

男子忽地咧嘴一笑，手指夹住短剑随意地转着圈：“冯老二，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碰到，看来我们哥俩还真是有缘啊。”

“徐凌恒……”冯老二的神色变了又变，随即还是应道，“不好意思，兄弟我今天在这儿办点事，改天再请你喝酒。”

这人就是徐凌恒？苏叶转过头去望着他，那天去长乐帮只是在树影下看到一个随意浅笑的嘴角，没想到今天会在这个地方再次见面，他和漕帮有什么关系？我该不该向他求助？苏叶不禁有点犹豫。

“呀！这不是红尘阁的苏妈妈么？”徐凌恒一副刚发现地上的苏叶的表情，惊呼道，“怎么还受伤了呢？”言罢走过来想要扶起苏叶，苏叶避开他的手臂，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

“我说冯老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徐凌恒不以为意，却也不把手里的短剑还给苏叶，而是转头冲冯老二笑道，“苏妈妈可是我长乐帮在百花长街的大客户，你这样把她打伤了我可很难交差啊。”

“姓徐的，少跟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冯老二完全不为所动，回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解骨刀，说道，“老子这又不是到你百花长街打伤的人，谁都知道长乐帮只负责青楼院内的安全，出了院门一概不理，你这要是冲着老子来的就趁早划下道来。”

徐凌恒修长的手指捏着短剑随意地挽了几个剑花，语气中透着无奈：“本来说你给苏妈妈配个不是，我再让苏妈妈卖我一个面子，这事就这样揭过去了，可你现在这个态度，真的让我很难办啊。”

冯老二眼睛直直地盯着徐凌恒手中的短剑，一刻也不敢松懈，嘴里也是不停：“姓徐的，漕帮和长乐帮十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你可要想好了，今天要是硬要结这个梁子的话，以后两帮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哦？”徐凌恒一步步向对方走了过去，“我很好奇，是怎么个不死不休法呢？”

“大家都在传，你徐凌恒是整个宁江城黑道中最能打的”冯老二眼睛中冒出红光，“我冯老二偏偏不信这个邪，老子今天就要试试你究竟有几斤几两！”

话音未落，冯老二向侧方一转，以一个诡异的身法冲向了徐凌恒，两人的手法都极快，众人的耳朵中只听到几声刀剑急促碰撞的声音，苏叶更是被两人身上露出的杀气逼得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两人的交手只在顷刻之间，待众人回过神的时候，徐凌恒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冯老二的解骨刀，居然被徐凌恒夹着左手的腋窝下面，而徐凌恒手中的短剑，就这样在冯老二的右手手腕上对穿而过。

冯老二不可思议地看着鲜血顺着剑尖滴到地上，嘴里怒吼着：“姓徐的，你居然敢废了我的右手！”

“你该庆幸你打伤苏妈妈的手和脸都是用的这一个手，不然的话你今天被废的就是一双手，”徐凌恒走到冯老二身边，鬼魅般的抬手把短剑拔了出来，冯老二来不及反应，只能死死地捏住伤口，防止更多的血喷出来。

“感觉扶你们老大去找大夫吧，”徐凌恒若无其事地看着要围拢过来的喽啰们，“再晚一会儿这条命就该没了。”

“这个仇老子记下了！”冯老二留下句狠话，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往人群中走去。

“慢着！”

“你还想干嘛？”冯老二转过身来，咬着牙准备亡命一搏。

“把那个姑娘的卖身契留下，”徐凌恒懒洋洋地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又补了一句，“要不然大家伙忙活了一晚上在争些什么，不都白忙活了么？”

“……”冯老二被气得没了脾气，从怀里掏出卖身契，扔到地上后带着一众手下离去，临走时，还不忘把封父给拖走，看来少不得是要回去拿他出去。

徐凌恒对此却不做阻拦，任由一群人如丧家之犬般逃走，只留下一地凌乱的脚印以及封盼儿母亲单薄不堪的尸体。

恍然间，苏叶似乎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