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姓房的背后是荆州房家,房家的家主是出名的大儒,门下子弟众多,”鱼空铃右手边的一个老鸨说道,“所以这个人根基很牢固,轻易动不得。”
“不错,雪晴妹妹所说的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地方,”鱼空铃接着说道,“不过经过我的多番探查,房家名下最主要的就是布匹生意,宁江城和其他几大重镇都有他们的店铺,所以这一点,就要劳烦梦春楼、巧语楼和悦君归的几位妹妹了。”
“但请行首放心,一定不辱所托,”几位老鸨站起身来,朝鱼空铃点了点头。
“这位房大人平素倒没什么恶行,不过他的几个子侄都好赌成性,这一点,就要劳烦平姐姐了。”
“放心吧,他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鱼空铃左手边的一个老鸨媚笑道,眼睛里却是透露的寒光,“也得叫这个姓房的知道,有的时候说错话,是要给自己惹麻烦的。”
鱼空铃点了点头,这才朝众人说道:“今天的行会就到这儿吧,各位姐妹回去之后,都好好想想能有什么办法为这件事出力,毕竟事关百花长街的存留,容不得一点大意。”
众人纷纷应诺之后,便三三两两地散去。苏叶坐在木椅上,内心思绪万千,不到一个时辰的青楼行会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倒着实让她有些吃惊。
如果“奇木斋”的事情折射出来的只是鱼空铃令人惊绝的商业头脑之外,那么关于户部员外郎奏折的应对,则向苏叶昭示了鱼空铃乃至整个百花长街青楼行会巨大的政治和商业能量。
为了让这个意欲整改青楼行业的急先锋退让,鱼空铃直接从名和利两个方面发起了反制,而百花长街众多青楼背后的势力,也使得鱼空铃的每条信息和计谋都用了用武之地。
看来这场青楼行会还真的让自己受益良多,苏叶笑着晃了晃头,把杂乱的思绪都抛在一边,刚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一张巧笑倩兮的脸庞便出现在她的眼前,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甜糯的声音:“这位就是苏妹妹吧,真是我见犹怜啊。”
苏叶退了一步,看清眼前的人,是一个身着轻纱长裙,只有二十来岁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把团扇,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看到苏叶有些错愕,那女子又嗤嗤一笑:“呀,又是我唐突吓着妹妹了,我叫余小宛,我的璇玑阁啊,就紧挨着妹妹的红尘阁。”
“原来是余妈妈,苏叶有礼了。”苏叶弯腰行礼,却一把被余小宛挽住了胳膊,只听得余小宛说道:“我们家隔得这么近,原本就该像一家人一样,苏妹妹这么见外做什么,前些天姐姐太忙了,没来得及好好给妹妹道贺。”
“今天难得碰到一起,就让我们姐妹俩啊,在路上好好地说说体己话。”余小宛就这样挽着苏叶,不由分说地上了她的马车。
“苏妹妹今天算是第一次参加这青楼行会吧?”余小宛把苏叶拉上马车后,又挽着苏叶的手亲密的坐到了起,可那亲热的度又拿捏的恰到好处,偏偏又不会让苏叶觉得唐突,倒还真是一个妙人。
“正是第一次,大部分姐姐苏叶都不认得,倒叫余姐姐见笑了。”苏叶浅浅一笑,又借着马车窗透进来的光线仔细地打量对方,余小宛三十岁左右,略施脂粉的脸蛋棱角分明,隐隐透出些彪悍之气,倒不像是宁江女子的江南秀气,颇有几分北方女子的风韵。
“这有什么,多来几次自然就熟捻了,”余小宛抬手替苏叶紧了紧袖口,关怀道,“这一日日的寒气可就重了,别总穿这么点,这南方的秋冬啊,一个不小心吹个风就能冷到你骨头里去,哪像北方那样,就算是冷也是光明正大的。”
“哦,姐姐不是宁江城的人?”苏叶听出了余小宛的话外之音,便顺着问道。
“唉,我是常州城人,十年前,大昱国和金胜国一场大战,常州被围了半年,饿殍遍野,我在常州的青楼便再也开不下去了,便索性跟着难民一起跑到了宁江城,再百花长街找了个地方安身。”余小宛目露悲戚,想来仍对当年的惨状念念不忘。
“乱世人,所求的唯有一块安身立命的地方而已。”苏叶喃喃道,这句话是儿时父亲评点天下事事常挂在嘴上的。
常州围城,是大昱国国力受到重创的标志性战役,当年也是云帅云仕彦亲率奇兵直扑金盛中军,斩将十余名,常州围城才得以平复。这场战役,也是云仕彦和父亲叶墨峪创下赫赫威名的开端。
苏叶没想到,会在这样的一个时间和地点,从这样一个人的嘴里听到关于那场围城的事情。
可是在人们记忆里,最深刻的永远是常州城中炼狱般的景象,对那个号称大昱杀神的人,却再没有人提起。
“是啊是啊,这话啊到了妹妹嘴里倒别有一番味道了,”余小宛却忽地展颜一笑,“当时来宁江城啊只想着金盛的蛮子再厉害也打不到大昱的京城来,没成想到了这儿自己去大开眼界,才知道比起这百花长街啊,别的地方的青楼就是小孩过家家的玩意儿。”
“嗯,有什么区别么,青楼不是自古以来就有了的么?”苏叶有些疑惑。
“这就是妹妹你不懂了,”余小宛来了兴致,侃侃而谈,“百花长街的青楼,奇就奇在‘十楼’和‘青楼行会’两个地方。”
“这‘十楼’的叫法一出来之后,但凡好点面子的王孙公子、高官富商无不以在十楼办一场宴请为荣,这十楼姑娘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不少的当红花旦都是凭此给自己找了个好归宿。”
“而这青楼行会更不得了,有了这个行会后,一般的市井小民就再也不敢小觑百花长街的姑娘,咱们这些老鸨啊,也尝到了扬眉吐气的味道了。”
“不错,从今天行会上商谈的事情也能看出一二了,”苏叶应道,随即又问了一句,“余姐姐,这青楼行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