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从心底里冒起一股深深的凉意，不错，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虽然下定决心要凭借青楼老鸨的身份慢慢接近大昱朝堂，可是却从来好好地与下面的姑娘们有过交流，每日只是简单地维持青楼运转。

妙彤说得没错，自己内心里时抗拒甚至是鄙视青楼这个行业的，可这样却恰恰是一个青楼老鸨最大的死穴。

“妙彤姐姐所言甚是，”苏叶站起身来，郑重地向妙彤弯腰致谢，“苏叶不甚感激，日后定当时刻铭记在心。”

“苏妈妈言重了，”妙彤被苏叶的行为吓了一跳，连忙回道，“妙彤怎么担得起如此大礼，唉，妙彤是个清倌人，与这一层的感触原本就不如其他姐妹那么深，也没有什么顾忌，这才敢向妈妈说这些话的。”

“清倌人……”苏叶猛地想起了什么，又朝妙彤问道，“苏叶一直有件事情没有弄明白，这清红倌人究竟有何区别，又是由何人做主？”

“那妙彤就给苏妈妈好好说说，”妙彤润了润嗓子，“在百花长街的‘十楼’之中，除了‘二月初’之外，大部分当红的姑娘都是清倌人，这些清倌人善于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更善于交际应酬，因此备受追捧。”

而像红尘阁这种二等青楼又有所区别，来这儿的客人大都冲着姑娘们的容样相貌来的，所求也是鱼水之欢，因此当红的姑娘大部分都是红倌人。”

“这样也使得即使红尘阁有部分的清倌人，那也是为了找个好时候，图个好彩头，博一个好的梳拢价而已，是很难有姑娘一直能保住清白的身子的。”

“那妙彤姐姐你？”苏叶有些疑惑。

“至于我，本来从小在教坊司云韶府学艺，可是琴艺算不得上佳，因此没被十楼选中，本来也难逃接客侍寝的命运，”妙彤叹了口气，“万幸当初云锦妈妈看中了我，重金把我买回，现在想来云锦妈妈也是想一步步提升红尘阁的档次吧。”

“这些年我运气不错，没有遇到什么强行闹事的客人，也交了些愿意听琴饮茶的朋友，渐渐地有了几分薄名。”

“原来如此，”苏叶点了点头，“这其中一部分是青楼老鸨的推崇，还有一部分需要姑娘们本身能有安身立命的技艺所在。”

“可以这么说吧，毕竟青楼中要是养一个完全没有人捧场的清倌人反而会成为一个个笑话的。”妙彤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这句话的用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了，封盼儿只是一个农家姑娘，所谓的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是一个都不会的，也就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清倌人的基础所在。

该何去何从呢？

妙彤说完，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屋里寂静得只能模糊地听到窗外的歌舞声。

“苏妈妈，俞明有事需要向你禀报，”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了小桐的声音。

“嗯，我马上就出来。”苏叶这才想起，昨天吩咐了俞明去查来红尘阁闹事的一群人的身份，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回音。

大堂里，好几个姑娘各自散坐着，有的聚在一起说着闲话，还有的在手背上试着各种胭脂，都是一副慵懒的姿态。俞明站在这群姑娘中间，不敢抬头多看，而是低着头焦急地踱着步子。

“你们怎么都在大堂里待着，今天没有客人么？”好几个姑娘都是红尘阁里当红的倌人，平常早就有不少客人等着了，今天却是出奇一致的闲在大厅，有几个姑娘甚至都没有梳洗打扮，所以苏叶有些疑惑。

“这个问题，苏妈妈还是问问他吧，”一个叫舒芊芊的红倌人抬起头来，一脸的不耐和奚落，白玉般的手指指了指俞明，随即又低下头来一点一点地涂抹着自己的指甲。

苏叶无暇顾及这个姑娘傲慢的态度，而是转身向俞明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么？”

“苏妈妈，我今天一早就去查探昨天那帮人的来路，”俞明急促地回道，“可还没来得及查清楚，就看到这帮人在百花长街的酒楼、街道，四处宣扬咱们红尘阁换了新老鸨后，店大欺客，居然直接动武把他们撵出去了。”

“就这样简单的几句谣言，就能起这么大的作用？”苏叶有些不解。

俞明回道：“苏妈妈，这些人一看就是欢场老手，这百花长街的寻欢客大部分都是他们的熟识，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就用了一天时间，就没有多少客人光顾红尘阁了，所以小的不敢再多耽搁时间去查清他们的身份，而是跑回来向妈妈报信了。”

“所以苏妈妈你看，不是姑娘们偷懒不懂事，实在是连个客人都没有，摆出一副殷勤的样子又能给谁看呢？”舒芊芊又说了一句。

“新客人不懂内幕不敢来，可是红尘阁姑娘们不是都有几位相熟的客人么？怎么也不见他们的踪影？”苏叶转过头，把目光落到了几个闲坐的姑娘们身上。

几位姑娘被苏叶冷冰冰的目光刺得浑身不自在，扭捏着身子却也不敢站起来，倒是先前的那个舒芊芊站了起来，妖娆地用手绢擦了擦手指，才慢悠悠地说道：“苏妈妈，这话你问我们可问不着，客人们想不想来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这些苦命的女子哪敢多说一句什么。”

“不过芊芊斗胆得提醒妈妈一句，人家都说春宵苦短，繁花易谢，青楼姑娘的好时日啊，就这么几年，”舒芊芊摸了摸自己脸蛋，一副我见犹怜的神情，“今儿个没有客人上门，明儿个也没有客人上门，姑娘们又能从哪儿去攒自己的赎身银子呢？”

“你的话我记下了，我会把这件事情解决的。”苏叶咬咬牙，沉声答道。

“苏妈妈，当初你接手红尘阁是奉了云锦妈妈的遗命，姐妹们都无话可说，”舒芊芊却没打算停，“可如今连陪客人喝酒都能闹出这么大动静，还不如一早把红尘阁转身还能落个清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