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吵闹的时候，越来越多的老鸨走了进来，这一群老鸨自知人多嘴杂，再说下去难免会落入有心人的耳朵里，是以都不再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转而说些与时事无关的风月来。

苏叶在心里快速地思考着刚才得到的这条信息，这些老鸨背后可以说包含了大昱朝堂的各个部门，既然老鸨们得到的消息都是官员们决定退一步，不再和新帝与姓房的员外郎正面对抗。

那以鱼空铃的背景和手段，她会选择迎难而上还是暂避锋芒呢？退一步肯定是最稳妥的，但是却会对她的声望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害。

而自己，又能否利用这个时机，借助外力解决红尘阁的危机呢？

一条模糊的计策渐渐从心头升起，苏叶还没来得及仔细地进行完善，“十楼”的一众老鸨鱼贯而入，入席就坐，苏叶注意到，除了鱼空铃的“揽月轩”外，依然只有八个席位坐着人，上次空着的那个席位依然空空如也。

可现在不是去探究这个好奇心的时间，鱼空铃微微一咳，轻声说道：“众位姐妹都来齐了，今天空铃邀请大家过来，主要是为了商量冬至节百花长街游花车的事情。”

“冬至节？游花车？”苏叶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之前小桐也一直没有提及过，不过看众人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想来这游花车应当是百花长街一个常有的节目了。

果然，鱼空铃旁边一个老鸨啧啧了一声，微不可觉地摇了摇头道：“这冬至游花车年年都是一个游法，不说客人们怎么样，连姑娘们都觉得无聊至极了。”

“红琴姐姐说的在理，”鱼空铃点了点头，“来之前我特意翻过这几年冬至游花车的流水，的确是一年比一年差，如果今年再不想出些新花样，这个当初让百花长街大放异彩的盛大节日就要沦为笑话了。”

沈红琴，教坊司云韶府的老鸨，苏叶在心里快速地回忆从小桐那儿得到的信息。

这云韶府隶属礼部教坊司，原本有着官方青楼的背景，而且所有被贬为官妓的女子都会发配到云韶府，加之礼部强大的后台，云韶府在倌人曲艺舞技上的培养能力无人能及，除了有自己一套培训系统的“十楼”之外，大部分二等青楼除了从牙婆手里买人之外，最重要的门面都是从云韶府高价买回来的。

有了这层因素，云韶府不仅顺理成章的跻身“十楼”，原本更是青楼行首的有力竞争者，可是这些年来沈红琴都被鱼空铃稳稳地压上一头，也算的上百花长街的一大奇案了。

因此两人私下里的争斗绝对少不了，可从刚才的一唱一和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事先就排练好了呢。

“空铃愚钝，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个有新意的法子，”只听得鱼空铃继续说道，“所以这才把这件事搬到会上来说，就是想听听姐妹们有什么妙招。”

底下的老鸨们都窃窃私语起来，苏叶左一句右一句的听了个大概，才大致明白了这个花车是怎么回事。

冬至节当天，各个青楼各出一辆车，有的青楼会变车为船，变游街为游河。车上使劲各种妙招打扮的繁花锦簇，或是温室保养的反季花朵，或是姑娘们巧手扎出的纸花，总之要彰显出这“百花”之名。

而百花中簇拥的，就是各个青楼最当红的姑娘，在花车上或舞姿曼妙，或者歌喉婉转，有那别出心裁的，玩个杂技，甚至什么都不做，只用一双秋水撩得人如梦似幻。

在这游花车刚出的几年里，确实为百花长街的各大青楼召来了一大波的生意，更让这寒冬的温柔乡里醉倒了无数英雄骨。

可最近这几年，许是什么样的创意都被用遍了，惹得寻欢客们看的腻烦了，这冬至游花车倒成了个鸡肋节目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鱼空铃看下面讨论得热火朝天，却没一个人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来，便有些阴沉着脸敲了敲桌子说道：“大家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能讨论出什么结果来，有什么想法还是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啊！”

鱼空铃雌威一发，下面立马没了什么声音，一阵难堪的沉默后，沈红琴轻咳了一声，待吸引过众人的目光后，才张嘴说道：“鱼行首，说到这个游花车，我倒想起来了，之前户部员外郎的奏折还历历在耳，如果现在我们贸然举行这么惹眼的游花车，会不会直接给人骄奢无度，败坏风气的口实啊？”

鱼空铃目光闪过一阵寒意和杀气，却在瞬间消失，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正常，毫无波澜地说道：“应当不至于吧，这个奏折新帝一直没有表态，会怎么处理还是未知之数，何况在游花车是百花长街多年来的习俗了，他姓房的能从中做什么文章。”

“天子的圣意我等无法揣测，可是这姓房的可一直铁了心要以百花长街为突破口干一番大事呢，”沈红琴争锋相对的说道，刚才的姐妹情深场面瞬间变得充满火药味，“要我说啊，鱼行首上次不是针锋相对，而是服个软就好了，也不会让姓房的死盯着百花长街不放了。”

“不过啊，这也怪不得姐姐，姐姐都是为了百花长街所有的姐妹着想，就是没想到姓房的背景这么深厚而已。”沈红琴临了还假装替鱼空铃说了句好话，只是仍旧有些阴阳怪气。

“这么说来，以沈姐姐的意思，这冬至游花车的节目，还是停了的为好？”鱼空铃当真涵养惊人，完全不理沈红琴话里话外的刺，而是又问到了关键上。

“如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沈红琴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而且以后得几个月大家都还是低调点为好，只要姓房的抓不住我们的把柄，也就不用担心他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不过少挣点银子就是了。”

鱼空铃心中咯噔一下，这个沈红琴好巧妙的手段，自己当初对付房兴业的安排原本没什么问题，可是暗中似乎一直有人拖后腿，不用想，肯定是沈红琴在下绊子，致使错过了最佳的时期，让房兴业反过神来，对自己不利。

今天的行会上，自己原本想借商量游花车的时机，避开房兴业的事情。没想到沈红琴兜兜转转，还是把话绕了回来，更可气的是，她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话里话外在暗示，是因为自己当初决策失误，导致游花车无法举行。

而且沈红琴更在近一步暗示各位老鸨，今后一段时间将是青楼行业的寒冬，就是想利用众人对自己的怨气来动摇自己的威信，为自己争夺行首创造最有利的条件。

正快速思索应对策略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其实游花车也不是不可以举行，只要换个形式就可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