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送着那个黑影向树林深处钻去,心里却犹豫不决。我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没有小说中那些人一手好功夫。别说老周请来的那几个看起来身怀绝技的年轻人,就算是一个稍微强壮一点的人,我俩发生了口角,我都不敢说我有勇气冲上去直接给对方一拳。
可是这种时候,似乎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没有父亲和他的朋友在背后给我撑腰,我才感觉到原来社会是那么难混。
我犹豫着,可是身子却不由己的跟了上去。虽然只是一愣神的功夫,那人已经窜出去好远。幸亏丘陵的地貌没有山脉那么错综复杂,一条山涧小路望去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那个人影走到一棵树前缓缓的停了下来。
黑暗处我什么也看不见,借着相当微弱的月光,只见黑影从左胸口袋里掏出一叠纸递给黑暗中的一个人,然后两个人低声交谈了几句,那个黑影就急急忙忙地转身准备离开。我心里一惊:“不会吧?这么快就完事了?”我立马折身钻进路边的一丛灌木中,准备一睹这特务的芳容。
可是对方非常警惕,每走几步都要向四周观察几眼,我甚至感觉他已经知道了我的位置。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老周现在是我心中的最大疑问,为什么他会从老周的帐篷里出来?难道是老周的帐篷与他的帐篷离得很近而使我产生的错觉?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去周先池的帐篷里看一看。
我打定主意从身边拾起一块石头,掂量了下有半斤沉,顺手就准备向身后扔去,弄出点响声把黑影引开。可是就在石头出手的那一瞬间我楞了一下——通到营地的唯一一条小路上已经没有半个身影。
“不要动!”我感觉一把尖锐的东西抵在背后,同时身后想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虽然经过刻意的压低,我还是能够听出,那声音和老周的声音很像。非常像。我的心沉到了极点,难道说这么多年来生死与共的老同志原来是敌人潜伏下来的间谍?坏了坏了,我一世英名竟然要在这里阴沟里翻船。
“你是谁?”对方搜遍我全身,确认我身上没有威胁他的东西后问道。“我去你妈的,老子是谁你还能不认识?”我心里暗骂。可是对方反侦察能力已经出神入化到这种程度,我不敢轻举妄动,假装害怕地说:“我就是晚上尿急起来上厕所,谁知道大树林子里钻出一个人来。我以为是山里的猴子呢,这不……”
“少给我打哈哈,我问你,你是谁的人?”
“什么谁的人?”我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一阵奇怪,条件反射般的反问道。
大概对方没想到我会有这个反应,稍微愣了一下。我以为人家能把我当路人甲给放了呢,谁知道对方干笑了两声接着说道:“既然这样说,那就是说是个无名小卒了?”说着,我感觉他把身后的匕首一横,好像是要下杀手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可能大叫吧,营地里的人没听见,我的喉咙肯定是先断了。我感觉耳边一阵暗风袭来,心想完了完了完了,这回可是真完了,这回连个烈士都拿不到。
正懊悔着,突然听到身后那人“咦”了一声,把我一扯说:“我问你,你脖子上这块玉哪儿来的?”我想起来这是父亲在我调去济南的时候送给我的,当时他说关键时刻这东西可以救我一命。我当时还调侃他,没想到还成真了。
“这个……你问这个干什么?”
“少废话,快说。”
我想也没想竟然说出一个连我都感觉惊讶的答案:“十九组。”
那人听后,半晌无语,突然一下子松开我,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呲牙咧嘴等着挨刀子等了半天,那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转过头来一看,身后已经没有任何人了。“靠,有没有搞错,把人吓到这种程度就没有下文了?”我活动着因为极度紧张而僵硬的四肢,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困倦摇摇晃晃的朝营地走去。
营地里依然是一片寂静,丝毫没有人来过的动静。我也无心再继续冒险,头倚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昏昏的睡过去。
第二天我醒来时已经在车上了。不过和昨天不同,这辆车不是中巴车,而是一辆可载八个成年人的路虎军用越野车。醒来第一眼我看见的是一车凌乱的装备,第二眼看见的就是老周那布满麻子的脸。
“嘿嘿嘿,干什么你,我告你强奸啊。”我吓了一跳睡意全无。
“鬼知道你昨晚干啥去了,今儿早上咋叫你就是不起,害得那两位费了老大劲儿才把你拖上来。”老周敏捷的躲开我条件反射的一巴掌,一脸鄙视地说。
我想起昨晚的遭遇,瞬间对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老革命战友充满警惕。
“嗨嗨,干嘛这样看我?我向毛老大发誓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啥也没做。”这句话还没说完,车就缓缓的停下来。他一把把我拉起来说:“到了到了,目的地到了。”
老周所说的目的地,是一片突出的山地。许多海拔大约在两百米左右的丘陵之间有一片相对平坦的平地。平地中间突兀的凸出,并且长满了挺拔的树。不过与山东丘陵地温带落叶阔叶林植被不同,这些树是属于亚热带常绿阔叶林,枝叶繁茂,遮天蔽日。
“这是啥啊?这真一个古墓啊。”之前那个矮子取下肩上的装备说。“每错,汉代以后出现的古墓,大多数需要修建地上陵宫。因为皇家园林的保密性,都通过植树的方式包围,免得被特务窃取了胜利果实。不过看这里,第一,没有风水学所说的龙脉走势;第二,周围全为石质结构,覆盖在古老岩层上的均为相当松弛的土壤。因此综上所述,这里绝对不是为修建皇陵而建。”老周得意的分析道。
“可是,这里的植被与周围格格不入,很明显是人为痕迹。”我接口道。
“没错。”老周从背包里掏出地图,看了一会说:“就是这里了,我们上去吧。”
这里看起来不是很高,可是由于石壁是古老的结晶岩,十分坚硬光滑,费了我们好长时间才勉勉强强爬了一半。矮子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爬的挺快,已经远远的把我们甩在身后。这种江湖功夫的优势显现的淋漓尽致。
“这里出现这种四季常青的植物其实非常好解释”老周一边爬一般说,“其中的东西就是不想被别人看见。”
“你以为特务都是傻子啊,你不让看就不看。人家的卫星啥都能看到。”矮子耳朵也非常好用,爬到山顶后收起登山镐冲老周喊。
我累得够呛,抓着登山镐贴着山壁喘着粗气说道:“这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想让人看见啊?难道是宝藏不成?感情老周你小子不由分说的把我揪这儿是为了发财啊。够义气。”
“发棺材把你,快点爬,别拖我们后退。”老周没理我,径自往山顶冲锋。
二十分钟以后,最后几十米也收在我们脚下。我看着脚下的石壁感慨地说:“我这辈子爬过最高的东西也就是我二姑家那棵十米的树。小时候看过老电影,一直以为鸟窝里有太君的枪,谁知道我一掏连个鸟蛋都没掏到,倒是掏出一手鸟屎。”说完就伸手准备拨开面前的“树墙”。
“别动。”老周一把扯住我。“你小子不想要手了是不。这又不是在你家,啥东西别乱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一把精巧的钢丝钳操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剪断凌乱的枝丫,一条锈迹斑斑的铁丝篱笆露了出来。“看见没小白脸?要是早点儿来,说不定这儿还通着电那。”
我“切”了一声说:“那是我一时大意,让你这等鼠辈有了可乘之机。这种弱智的工事,还用我出马么。”我“咔嚓”一下剪断铁丝,伴随着残枝败叶支离破碎,一片宽广的人为修筑的平地出现在视野中。地上还能隐隐约约的辨认出白色油漆写下的各种指示标符,甚至还有一箱箱被遗弃的工具。刚刚跻身进来的贺子芊放眼一扫,语气中略带惊讶地说:“传说中的秘密工事,原来真的存在啊。”
“传说中的?难道是你们早就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座秘密基地?”我问道。
老周笑颜如花的说道:“这个到你这一代可能就不知道喽,难道你父亲每根你说吗?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哥被抓到山东当苦力,就是为了盖一座空军基地,为了抵御美帝主义的入侵。那时国家的空军处于起步时期非常弱小,修空军基地对于我们来说可以说是一种荣耀啊。可是后来修着修着就不了了之了,我哥也就随着大部队被调到边疆克拉玛依那里挖油田去了。”
我看了看周围其他人,他们似乎对这里一点也不惊奇,看来他们的阅历都远远的高于我。我不再多问,闷着头朝里面走去。
这里依山而建,四周与主起落台有高度差距,且没有助跑道,说明当时在修建这个空军基地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直升飞机起落,补充燃油。而当时我国的空军组成中,直升飞机的技术主要是借助苏联的帮助。1944年,清华航空研究所曾在大后方的昆明从事过直升机的研究,并有论文发表。1944年,我国飞机制造业的先驱朱家仁先生设计了我国第一架直升机。1945年秋,“蜂鸟式甲型单座直升机”研制成功。那时的直升飞机还都是实用型直升机的初级发展阶段,性能相当不稳定。直到1958年2月,哈尔滨飞机工业公司按照苏联提供的全套图纸资料开始仿制米-4,那时我国才开始像模像样的直升飞机工业。
当时直升飞机主要用于物资、人员输送、救生、边境巡逻,当时我国修建大型工事,都是采用路上运输。而这里使用直升机运输这种高成本的方式,也就是说这里的工事在修建时,因为某种原因,迫使人们不得不采用一种最迅速的方式来完成。
而这些,我的父亲一定知道,而他却一点没有跟我提到过。
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矮子连滚带爬的从远处一个小房子里跑出来。“哎呀我的妈啊,我以为这里有啥好东西呢,还想去摸俩趁手的家伙,谁知道,谁知道一推门……”
“咋了?啥玩意儿把你吓成这样?”高个嘲笑着问。
“他***,一屋子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