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说,一屋子死人。不过我看老周似乎没有一点儿吃惊。他只是干笑只说,革命总得有牺牲嘛。矮子说党对待烈士的态度也太差劲儿了,要是这样谁还敢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集体献身啊。
老周瞥了他一眼说:“少贫嘴了你,我们还不如进去看看。”
我突然觉得这件事情总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感觉就像是我一直在看别人导演好的的一部电视剧。从开始到现在,有人在前台唱戏,有人在幕后导演,而我,仅仅是一个看客。我这么说,不仅仅是靠我的主观感觉,首先,这件事情从“天字二号”老周找到那块石头开始,他就明确了我们的方向。而根据地理学的常识,由结晶岩和页岩构成的山体,在国内各处丘陵山区不在少数,而老周却直直的选择了山东丘陵。
接着我们来到了这里,之前看着于我们水火不容欲除我们而后快的贺子芊却似乎突然明白了周先池的“良苦用心”,然后倒戈到我们这边,等待时机。我不知道这一切只是巧合,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昨晚贺子芊告诉我的那些事情,让我更加怀疑我身边的老周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个问题,如果放在几个月前,我也许会随它而去,爱咋咋地。不过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我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摆布。那是我父亲给我灌输的思想,他常常和我彻夜交谈,言语中无不透露他将尽五十年的生涯中陷入了什么麻烦之中,且一直没有获得自由。
可能也是受他的影响,早大学报考的时候,我没有顺从家人的意思,而是执意子承父业。在我离开荆南的老家到洛阳上班的时候,父亲眼中那复杂的眼神,让我无法忘记。
我要知道,现在摆在我眼前的,到底是什么。
我回过头,看见整个空地上已经没有人影了,他们已经进入工事内部。我趁机俯下身子仔细观察地面,地面的材料是粗糙的水泥,而不是坚固耐用的沥青。单单从修建军事基地上来讲,水泥的强度根本就达不到要求。只有两种可能让当时的人们这么做:一,这个工事仅仅是因为某个工程而作为短期使用计划,不需要在较长的时间内保持可用性;二,用水泥而不是用沥青,是因为工事在修建的时候,有某种原因逼迫他们不得不采用省时省力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效果。就像你家的房子着火了,你手边有半盆水,而院子里有整整一桶水,但是我们不会选择跑到院子里取一桶水灭火一样。
正想着,我看见老周的影子隐隐约约的从房间门口探出:“老王,想啥呢,快过来看看。”
工事内部的结构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很多,不过空间的大小还是让我着实的惊叹了一番。整个内部就像是把一个西瓜掏空了一样,然后在里面用简易的手法分割成一个个小房间,看得出来工事在修建的时候确实非常粗糙。
矮子所说的尸体就在一进门的地方,开始我并没有主意,还以为是一些被烧毁的木头,让他们以提醒我才发现,我正站在一个人的颅骨上边。
贺子芊抱着那些尸体看了很长时间,突然站起来说:“虽然看起来时间很久了,不过我可以确定,这些人绝对不是十年前的产物。准确的说,这些东西的年岁,最多也就是一个月。”
“不会吧?我看他们风干的程度,不像是刚刚完成的呀。”那个高个子正抱着一具较为完整的骷髅看,听到贺子芊这样一说,难以置信的接到。
贺子芊微微一笑,慢慢走近高个子说:“你看,此人虽然肌肉黑乌,紧贴骨头,不过你看……”说着她掏出匕首,一刀划开焦黑的肌肉外层,指着骨头说:“看这骨头,锃亮锃亮的,一点儿氧化的迹象也没有,根本不可能是十几年前那群修建这个基地的人留下来的。”
“我靠,晦气,外焦里嫩的我当是革命先辈呢。”高个站起来把尸体往地上一扔,尸体应声碎成好几节。
我往四周看了而看,工事内墙全部是钢筋混凝土结构,虽然看起来向外面的地面一样粗糙,不过抗压抗震强度非常厉害。工事中摆放有很多文件柜和办公桌,不过上边都空无一物,除了寥寥几张纸,就没有什么装饰。我随手扯了一张就往屁股底下一垫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众人翻遍整个工事,也没有看见什么之前的东西,心里大大的不爽,转身准备撤离。突然“铛”的一声,一个银白色的东西被老周踢了一脚,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不过我还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老周抢先一步把它捡起来塞进口袋里。
我问那是啥,老周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哈哈,还能有啥啊,钱掉了。”这几乎让我相信,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很想相信,老周和他的朋友达到了既定的目的,我们可以乘坐汽车颠簸几个小时,然后从临沂坐火车回到济南,我拖着疲惫的的身体好好的睡一觉。
不过,我从老周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惊讶的神情划过。
从工事中离开,太阳已经偏西了。火红的颜色镀满了延绵千里的山东丘陵,看起来好不壮观。众人回到营地,立马支起篝火。戴眼镜的那位伙计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打了几只看上去非常像鹌鹑的鸟,只不过体型比鹌鹑大了一圈。贺子芊饶有兴致的把它们拔了毛穿在火上烤,一边那几个年轻人围着另一堆火跳舞,好像是我们大老远从济南赶过来,就是来拥抱大自然,看篝火晚会一样。我特意看了一眼老周,他满腹心事的样子,和这轻松愉快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我盯他看的时间长了,他似乎意识到有人在看他,不断的四处张望。我立马收回视线,装作碰巧看到他。他搓搓手,走到篝火前向贺子芊要了一只烤熟的鸟径直向我走来。
“老王,饿不饿,要不要来吃点儿?”老周低头看着鸟,问我。
我没有回答他。
“周先池,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我冷冷的说。
老周听我这语气,也可能是听见我直呼他的名字,愣了一下。
“没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我们之所以来的目的是什么?”
“天字二号。”他的开始回答变得简短。
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他的弱点,顿了顿,盯着他的眼睛。不过从他的眼神中,我丝毫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完美,高手。
“我记得,你‘梦中的场景’是一所破庙。”
“没错。”老周撕了一个鸟腿递给我。
我接过来,却没有吃。“可是为什么我们却到了这个基地?”
“计划。”他低着头吃鸟,顺便回答我一句。
“计划?这是计划?”我突然感觉一股无名火从内心深处爆发出来,那种不可遏止的愤怒,让我把心中所有的疑问、不满,全部化作语言。“你所谓的计划,就是编造一个又一个荒唐的巧合,带着我在一个隐蔽的世界里到处穿梭,然后找出你所谓的线索,从新走一遍你之前铺好的路?我就像是一个傻子,看着你们一群人演戏,然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能知道,就等着哪一天你突然对我说:‘王世宇,感谢你的客串,我们的节目到此就要和观众朋友们说再见了’对不对?”
老周默默地啃着手中焦黄的鸟,没有搭话。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让他的眼睛可以与我对视。“告诉我,周先池,你到底是谁?”
也许是我太激动,我的声音让玩乐的其他人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停止欢笑,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静静的看着老周。我想知道答案,我渴望。
老周终于还是放下手中的贝肯了一半儿的鸟,拍开我的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微笑的看着我说:“老王啊,我费尽心思让你远离这些东西,看来我还是失败了。好奇心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的父亲,王伟华,他就是被这东西害的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我低头一看,是今天在工事里,老周见到的那块金属牌。“喏,这东西本该就属于你。”
我看着手上那片厚重的金属牌,完全是老式冶炼工艺,材料是铜铁合金,硬度大,可是生锈严重,整个牌面上,仅有一行被磨得隐约可见的字依稀可认――第十九特殊任务小组。
“二十年前,我刚刚踏进这一行,当时国内情况非常混乱,不少有名的文物鉴定专家被安上各种帽子,活的生不如死。而我的运气不错,小时候家里穷苦不堪,典型的红色青年,没有人舍得费心思在我这无名小卒身上,给我一个安全的成分。”
“那时,我认识了我的导师,也就是你的父亲,时任荆南博物馆馆长的王伟华老馆长。你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国内文物的保护意识,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我们每发现一件文物,就会有十件文物从博物馆消失。你的父亲非常悲痛,于是,一个代号‘火种’的秘密小分队在你父亲以及其他几位当时国内仅存的几位老专家的筹建下应运而生,他们负责的就是把发现的文物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并详细的记录在案。后来,这个小分队被称为第十九特殊任务小组,简称十九组。那时,你才刚刚十岁。”
“后来,这支小分队所掌握的秘密越来越多,他们背负的文物价值越来越大,有人就起了异心,毕竟财富的吸引力是无穷的。有一股神秘的就介入其中。十一年以前,在一次负责押运一批货物到巴蜀的行动中,十九组遁入深山,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当时你父亲怀疑是有人打入队伍里,化装成某一名队员,在深山里下了毒手。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
“可是,就在你父亲他们逐渐相信那是一次意外,准备重建十九组时,参与计划的几位老专家,除了你父亲外,其他人全部离奇死亡,其中就包括你的老师,前任济南市博物馆馆长。你父亲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了,立马和剩下的几位知道核心机密的人洗牌,把十九组死去的身份‘抹黑’,公诸于世,让他们暴露在媒体下,不让神秘的势力有机可趁。那时文革已经结束,考古不仅成了合法的活动,并且受到国家的大力支持,一时间他们的事迹传遍大江南北,而我,作为接替十九组的人选之一,知道了很多秘密。”
听到这,我逐渐明朗起来。“那这么说,你就是我父亲……”
“没错,当年你执意踏入考古这行来,鉴于你的身份,我不得不来保护你。洛阳的文物劫持案 ,只不过是烟雾弹,让幕后实力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不要和你过不去,因为,你的身份太特殊了。而我、贺子芊以及你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十九组的接替者。我们想把这解释与你分离,可是你的洞察力太优秀了,我们无论怎么做,都是被你发现破绽,真不愧是王老教授的儿子。”
贺子芊站出来,表情凝重的说:“请原谅我欺骗你,这事儿真的是太危险。跟我一起的陈教授,他是当年十九组的筹建者之一,不过十九组成立后,他就跑到花旗避难去了,所以和你父亲一样免于浩劫。”
“那这个工事是什么意思?”我指着山中基地的方向问道。
“这就是另外一件事了,现在我不方便和你说,不过请你相信我们,我们绝对是站在你的这一边的,甚至这样说,你的父亲,就是我们的领袖。关于这些工事的秘密,我会告诉你。”
“那么左眼案呢?这也是你们的计划?”我试图验证自己的猜测。
“不,只是计划之外。我们感觉左眼的暗示是敌人行动的兆头,他们想试探我们,所以我们采取了行动。只不过我们是秘密的,而另外有一伙人,他们已经大摇大摆的去佳木斯了。”
正说着,一声尖利的铃声划过夜空。
“短信,不好意思。”眼镜笑着掏出手机。不过几秒种后,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可怖。
“怎么了?”众人问道。
眼镜沉默半天,淡淡的回答:“陈教授……死了。”
“什么?”老周夺过手机一看,脸色立马骤变:“***,计划之外啊!我们撤,立马回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