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贴着墙壁疾走,前行了一小段路程后前方再次响起乎远乎近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又行了半里眼前陡然开阔。
只见一囤一囤的粟米直堆到顶一眼望不到边,洞壁的灯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顶上开的天窗。阳光从天窗里边落下来显得特别明亮,地面上正对着天窗的地方建有沟渠,里边长着青苔。阔大的地下广场里满是粮食,数不清的巨大石砌立柱直达洞顶。粮囤中间道路纵横,四周墙壁上开着很多宽阔隧道,黑洞洞的不知通向哪里。
“这里是足够邯郸全城人和十万军队吃上一年的粮食,在绝密的条件下安全地储藏起来,三年一轮换,要想让赵国有这么多粮食在此循环而不为人所知,阁下绝想不到老夫为此花费了多少心血!想不到今天叫上将军窥见了全貌。”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幽幽地传来,叫李克无从判断方位。
“老货,你赶紧出来,我绝对不打死你!”李克拔剑在手,虽然他不会用这玩意。
“阁下若能与老夫联手,不失为一条出路,现在恐怕也只有老夫能保阁下无虞。”
“放屁,你的行为是叛国懂不懂?抓住你就是大功一件,就算你是大王的长辈一样得车裂,赶紧出来,老子还等着拿你的脑袋换点零钱花呢。”李克把剑一摆,往前走去。
赵成苍老的声音发出一声长笑:“大丈夫生当五鼎食,死亦五马分,有何惧哉,只怕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赵何小儿已经长出牙齿,不听话了,再换一位赵王,对老夫来讲也是易如反掌!”
赵成从前方远处现身出来,负手而立,他的背后现出一辆革车,四匹马喷着响鼻,踏着碎步,被一名黑衣御者用缰绳狠狠勒住。
“老贼休走!”李克冲了过去。
两名黑衣人从旁边窜出,执剑就向李克刺来,李克用剑格住一人宝剑,侧身踢中另一人腰眼。这是他第一次拿冷兵器跟人搏命,发现也没有想得那么困难,所谓燕乌集阙的刺客也就是这个水平嘛!
刚一走神,对手宝剑一缠一带,李克的宝剑脱手,两名黑衣人再次合击,李克狼狈地就地一滚,堪堪避过。
马伽术的精髓就在于科学实用,所谓科学是就克服恐惧,能在对手的袭击中找到破绽而进行有力的反击,所谓实用,就是没有底线,什么有效用什么。
失去了兵刃的李克反而冷静下来,面对两名黑衣人,李克发挥出E1段位应有的水平,瞬间上前折弯一名刺客手肘,用他的剑扎透了另一人的脖子,然后一膝盖顶碎了他的下体。
李克喘一口气,回身看着安平君,一步一步走过去,随时防备再有人发起突袭。
“精彩,老夫早听闻上将军武艺精湛,今天一见果然如此。看来老夫只有落荒而逃喽……”说着,赵成跳上革车。御者一抖缰绳,早就按捺不住的四匹骏马扬蹄飞奔起来。
“上将军,你我后会有期!”赵成长笑一声,他的革车就消失在一个隧洞中。
李克还没等追到隧道口,地下囤粮广场的所有洞口同时被一道道落下的石门截断,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之后,四面八方同时火起,整个地下粮仓顿时充满了浓烟。
这他妈是要把我熏成哈尔滨红肠啊!李克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想抬起石门逃走更是痴人说梦,他撕了一条衣料蒙住头脸,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天窗跑去。
……
逃了安平君,捉住了赵无疾,赵王看起来相当满意。压制了他十年之久的两大权臣,居然半天之内因为一系列意想不到的事情全都失势,怎么能让他不开心!
他对哆嗦成一团的李兑说:“国相大人,安平君犯法,寡人也很痛心,他老人家可以跟寡人求情嘛,何必孤身逃走这么难看?只要他能认个错,寡人哪里会不宽恕?可是他竟然如此行事,置寡人于何地?若不追究,反而会让赵国上下说寡人包庇宗室。”
“请大王宽恕……”
“国相大人又有何罪?来人,送李卿回府休息,老人家受了惊吓,你们要好生伺候。”
赵王压住心头的欢喜,带着肥信跟赵柔回王城,安排人查抄四方馆和安平君府,关闭城门,并下地道搜索姬无命和安平君的踪迹。
赵王的车驾还没离开四方馆多远,突然见王城中几座建筑浓烟直冒,众人大惊,赵王赶紧停下车驾派人查看,却发现都是王城角上平时少有人去的冷僻殿宇。
半个时辰之后,浓烟渐熄,突然王城坍塌了一角,声若天崩,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翻滚着升上天空,桔红色的明火腾地窜起十丈余高。天上落下无数灰烬,遮云蔽日,宛如末日降临。
等李克见到四方馆前惊呆了的赵王和其余人等时,已经累得几乎虚脱。刚才要不是他徒手攀上天窗,闭气从让人窒息的浓烟和高温中自救逃生,怕是早就葬身火海了。地下空间里闷烧的粮食聚集起巨大的压力,稍后必然发生大爆炸,李克从一座建筑物上秘密开口钻出来,拔腿就跑,边跑边喊叫着让前来救火的宫人逃生,饶是如此,仍然有很多王宫卫士和宫人丧命。
“大叔!”
“上将军!”
赵柔跟肥信同时叫出声来。
李克上前向年轻的赵王深施一礼,说:“大王,安平君焚烧暗道中的存粮,这才引起了大火。现在他已经逃走!”
“乐将军,辛苦了,刚才肥老先生已经把经过简单与寡人说了,若不是你,寡人也难查明安平君与燕乌集阙的奸谋,将军此次归国,若是想为国出力,寡人欢迎之至!”
李克心说现在封官许愿还不是时候,对赵王说:“小人李克的确不是乐毅,还望大王莫再提起乐毅这个名字!”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哪有这么不认账的人呢?
“不管大叔叫什么,都还是大叔。”小柔倒是满不在乎。
肥信沉吟了一会对赵王说:“大王可知秦国相邦是何人?”
“寡人听说此人名叫张禄,似乎是魏国人士。”
“不然,此人本名范雎,在魏国受辱,变姓名以说秦王,秦王用其为相多年,秦国上下只知张禄,不知范雎。今日上将军不肯自认身份,是怕燕国和齐国在此事上再做纠缠,免得落他们口实,也是为大王着想啊!”
赵王一听此言,立即说:“既然李卿归赵,我赵国又得一人才,寡人不胜欣喜。燕国乐毅上将军未曾来我赵国,想必是投别国去了,寡人稍后就让四方馆遣使燕齐,说明此事。”
只要上上下下都不认账,燕国跟齐国也都没有了口实,多么简单,多么流氓。李克暗道,这样我也省得成天顶这个大帽子叫人算计啦。
赵王清清喉咙接着说:“安平君父子火烧王城,意图谋害寡人,罪大恶极,寡人定将他们绳之以法,以儆旁人!”
好方便的罪名,李克看着赵王,觉得这个君王实在不简单,年纪轻轻就很有领袖范,也懂得顺水推舟。
忽然,几匹快马奔来,骑手在赵王车驾前滚鞍下马单膝点地,一名骑手报道:“安平君府内家将门客三百余人在城中作乱,杀向王城来了!”
另一名骑手说:“安平君突然出现在城南校场,用大王符印调集三千铁甲军,声言王城有变,要入邯郸勤王,现在正与城上守军对峙!”
这名骑手话音未落,一名探马又奔来,向赵王呈上一卷帛书,说:“南城外安平君使人射入一封檄文!”
赵王揽书在手,边看边不住颤抖,看完书信,他一把将其扯烂,掷在地上,怒骂道:“安平君数寡人得位不正,要另立新君!这老匹夫是公然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