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到奇石边又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发现面前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奇石。
我们连忙走过去,石头上赫然写着——清平镇。看来这是一个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小镇,出口的前面还是出口,路的前面还是路。根本出不去。
我终于能理解叶岚和我说放弃的时候为什么那样果断。我只尝试了一种出去的办法,没有成功都这么失望,更何况叶岚呢——她不知道尝试过多少办法,都宣告失败。
原来,出去是一件这么难的事。
任明桓看了看出口,又看了看我,把他心中憋了很久的话慢慢说出来。
这是任明桓很早之前就想说的,他觉得,早说晚说,都一样是说。
我看着任明桓的表情,心中忽然很不安。
“风桐,如果我们能出去……就不要一起行走江湖了。”
什,什么?
任明桓继续说下去,可他前面的话就已经足够伤人。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我不想带着你一起受累。而且,多一个人,会麻烦。”任明桓慢慢的说完,字字诛心。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任明桓会嫌我麻烦。我们刚刚不是还在寻找出去的办法吗,为什么一瞬间之后,会这样?
他突然出现在我的人生里,带我摆脱我不想要的生活,带我逃离死亡的边缘,带我来到了一个春暖花开的世界。
我从来没想过如果他走了,我会怎么样。
“任明桓,因为信你,我听你的。明明初见,我却觉得我认识你已经好久好久。
“你在我的世界里翻云覆雨,掀起了那么多惊涛骇浪。所有我曾想做但不能做,不敢做的,因为你,我全都做了。
“可现在,我无处可去,只剩下你。
“你却说,以后的路,让我自己走下去。
“我在宫里十五年,生在那里长在那里,如今因你才知道宫外还有天地。
“你现在抛下所有让我自己承担,可我要承担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尽全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可内心却声嘶力竭。我站在原地,凄惶无助。
他凭什么,来了又走开。
任明桓一愣,星眸黯淡,不出一言。
他不知道他的两句话,会让他面前的这个小小的姑娘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小小的姑娘,没有他,今后一个人无依无靠该怎么在世上生活。
我看着任明桓,忽然觉得自卑,却不懂自卑从何而来。想微小成一粒尘埃,想求他留下来。
任明桓走到我面前,帮我把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轻声说,“好,那我不走。”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全都没骨气的留下来。
我一个劲儿的点头,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在心底里轻轻说,那你永远都不走,好不好。
任明桓看着面前单纯像白纸一样的姑娘,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答应风桐,不丢下她。
这个小小的女孩,不懂人情世故,不聪明不勇敢,却很努力。
很久以前她因他在宫里被连累,他救她逃出那片水深火热,他不能看着她被施以火刑。他轻功了得,飞檐走壁,她在他怀里害怕的瑟瑟发抖,却依旧紧闭双眼,说她不怕。
任明桓忽然低头浅笑,眸子灿若星辰。他怎么忍心,丢下她一个人。
可他也不知道以后,如果可以离开清平镇,他会经历什么。
面前的这个小小姑娘不会懂。他,和任何人都不同。
任明桓深深看了我一眼,帮我擦干眼泪,带我回到镇长家。
远方的灵山上,白烨盘膝而坐,周围萦绕着星星点点的绿光。
他在练一种法术,或许能救风桐出来。回想起那次师傅对他说的话——
那清平镇,不是一个真是存在的镇子。清平镇,是一幅画。
清平镇,是画中之镇。镇子上存在的东西,都是画师在画中精心描绘的事物。
之所以能变成活物般的假象,是因为一种顶尖画师秘密修炼的术法,叫做锁魂术。锁魂术有两个作用,一个是让画中的事物变成存在于世界上的一种幻象,另一个作用,就是把人的灵魂,锁在画里,在画里得到永世的延续。
白烨深呼吸,他的风桐,便是进了那样一个画里。
白烨倒抽一口气,冷笑一下,睁开眼睛:任明桓,这就是你带给风桐的东西?
难道,生生世世,受伤的永远都是风桐吗。
等他的法术炼成,就可以把风桐从画里救出来。白烨缓缓打开手中从师傅那里要来的画轴,那画上,赫然就是小镇风光。
画上有来来往往的村民,有小溪青草,有绵绵白云。
画上的季节,春色尚好。
白烨运气,继续作法。
小镇上,叶岚借着烛光看着床上的嫁衣,红的喜庆。
叶岚伸出手,缓缓抚摸嫁衣上的花纹,她把脸轻轻贴在上面。
嫁衣上绣的是锦绣未央,王世成还记得——她喜欢的花样。
记得刚刚认识他的时候,她无意中和王世成提到过,她喜欢一片锦绣的热闹绣样。
只一句话,他便放在心上。在嫁衣上,给她最好的,给她最想要的。
叶岚躺在她的嫁衣旁边,怎么都睡不着。
她想起原来在苏府作为正常人生活的日子,再一次明白她和王世成之间的鸿沟。
她想要的其实不过离开两字,那么,为什么要留下那么多挂牵。
大可不必太多情。
这个夜晚注定有许多人彻夜难眠。
任明桓坐在床边,靠着床头,回想起傍晚时的那一幕。每次下定决心抛下风桐,每一次都没能成功。任明桓很清楚他带着风桐的后果是什么——
他会被风桐发现他与常人不同。
他会在今后的日子里连累风桐害她受伤。
就想在宫里,风桐差一点儿就被烧死,都是因为他。风桐说的对,他的出现搅扰了她平静的生活,所以他现在想全身而退,但已经不能够了。
他不想再影响风桐些什么,可他竟然又没有做到。
任明桓靠在一边,紧皱眉头,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