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快,就爱上本王的容貌了?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王?”手中也不放手,而且更加用力。
单十四仍然是一副冷冷的表情,也不开口说话,两座硬梆梆的冰山相遇,碰撞出无数冰渣,好似身边数十里艳阳不再高照,瞬间都变成了冷冽刺骨的寒风。
良久,单十四表情缓和了下来,脸上也不再紧绷,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开口道:“殿下,有意思吗,我应该回府了。”
东方蕴收回刚刚抵住她的下巴的那只手,早已经收起了威压,斜了单十四一眼,漫不经心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语气淡得像是白开水一般,没有带一丝感情,单十四心里已经破口大骂,将皇族先祖骂了个痛快,这男人,怎么这么反复无常,莫不是有权人都这个毛病?
不过现在知道了他会仙法,倒是不能确定眼前的这个隐王到底是不是原来的隐王。
“殿下糊涂啊,臣女黎为水。”单十四回答道,声音像是夏日的一股清泉,沁人心脾,清爽简单。
东方蕴似笑非笑地说:“本王问你真实的名字。”
单十四心中开始放松,眼里也不知不觉的有些欣喜,原来这东方蕴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索性装到底:“殿下你说的什么,臣女可不似殿下那样聪慧睿智,臣女可是出了名的资质愚钝,您的话若是不说清楚,臣女可是理解不了。”
单十四故意加重了‘聪慧睿智’四个字的读音。
东方蕴眼底闪过一丝凉寒,眸子都快要变成淡蓝色。
这女人,唱戏的吗,这么会演。还要装傻充愣到什么时候,还资质愚钝,很值得炫耀?
看到东方蕴眼里的寒意,单十四莫名地觉得心烦意乱,走形式似地福了一福,显然不把东方蕴当回事:“臣女要回府了,还烦劳殿下行个方便,打开这结界吧。”
东方蕴的语气透着刺骨的寒意,简直就是腊月喝井水,透心凉。
眸子里全是怒火,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你以为,本王很想你留下来吗!?”
东方蕴说话间,单十四便看见一道金黄色的结界凭空出现,上面还波动着闪耀的磷光,随后一阵风吹过,结界化成细微的金粉又消失于无形中,幸好此时湖边人烟稀少,并没有人看见,这结界两个人像是腾空便出现的。
只是这一瞬间,单十四便能分辨出,这是道家的结界。
一想到东方蕴的语气,单十四就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让他这尊神觉得这样愤恨,难道,不能夸他聪明吗?不过还好他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自己笨。
不过好在结界已消,白雾一过,单十四身影立刻消失在了湖边,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看起来匆忙地不得了,就好像是背后有狗在追。
东方蕴看着单十四的背影匆匆,眼中更加阴沉,这女人,总是能让自己轻易动怒。
一日里几多波折,但是单十四终于还是赶在日落之前到达了府门口,门口的人见着是单十四一个人回来了,虽然觉得奇怪,但是还是不敢多嘴,好言好语地将单十四请了进去。
刚回到南院,小花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小姐,您终于回来了!不得了了,府里出大事啦!”
单十四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问:“出了什么事?”
“大小姐院子被烧了,在房内还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女尸呢!”
小花这话说得极为笼统,并未肯定那女尸是黎沧海。
单十四累了一天,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扶我去沐浴更衣。”
小花点了点头,吩咐着下人抬来浴桶,打来热水,拿着早上刚采摘的花瓣,一边伺候着单十四沐浴,一边像做贼似得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神神秘秘地问着单十四:
“小姐,您今天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您这次可不要再糊弄奴婢了,奴婢瞧得真真的,那繁花可是偷偷摸摸翻围墙进来的呢,幸亏当时府里一团糟,没有旁人发现。”
单十四挑衅地看了一眼小花,突然屏住呼吸,猛地一沉,便沉下了水面,小花无奈,瘪了瘪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不满地‘哼’了一声,撒着香气逼人的新鲜花瓣。
一切就绪后,单十四在小花的陪同下,去了北院。
只见北院一片狼藉,往日的柳绿花红不复存在,只有呛鼻的浓烟滚滚和满地的火后灰烬,就好像是刚刚战毕的战场,还有硝烟盘旋在上方,空气中仿佛还有一股不太明显的血腥味。
黎贤站在院里,往日的风度翩翩俊逸潇洒已经变成了一个佝偻的背影,像是在一瞬间,老了十岁,现在的他,好像只需要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到天边去。
看他背对着自己,袖子在脸上擦拭着什么,单十四心里也有一些震惊,原以为在他的心里,只有自己满门的荣誉和朝堂地位罢了,谁知道竟然会为了黎沧海落泪。
养了十几年,饶是铁人也多了几分感情,陌生人尚且如此,更况且还是自己亲过疼过的女儿,发生了这样的事,谁也禁不住要痛哭一场了。
而老太太则是在黎贤的一旁轻声叹着气,从那声叹气里,稍微聪明点儿的人都听得出来,这一声里面包含了太多。
有伤心,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再怎么不济,为人再怎么失败,与自己的浓浓血缘是不会改变的。
也有遗憾,早知道竟然她是个这样短命的,自己当初也不会那样为难,自己只是想要打压打压她罢了,怎么会希望她死呢,更何况黎府本就人丁薄弱得可怜。
甚至那声微不足道的叹息里,还有一丝轻松……
单十四原本从东方蕴那里回来后,已经是心神俱疲,可还是不得不强撑着精神来这里虚伪地为“死去”的大姐狠狠地伤心一番。
“奶奶,父亲。”单十四收起一脸的疲惫,换上一副忧愁的表情,心里却在暗暗地骂着黎沧海,人都走了,还非得留下个烂摊子恶心自己。
黎贤并未回身,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是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起来吧。”
但是语气中有些淡淡的奇怪的情绪,不仔细琢磨的话,是听不出来的。
单十四站起身,不在意两人奇怪的态度,安静地站着,反正自己也只是来走个过场,还期望着早点放人,自己早些回去睡觉呢。
可惜事情并不如她所愿,她来了不到一刻钟,甚至还没来得及为所谓的姐姐大哭一场,老太太便叫走了她。
“为水,你可还记得我给你说过什么?”
老太太第一次在单十四面前严厉了起来,想她年轻时,那也是个杀伐果断的巾帼英雄,如今光阴如梭,年华似箭,人已经老了,几十年的后院生活让她洗尽铅华呈素姿,可是若是端出这气势来,那凌厉的眼神和一身杀气也足够让普通人心惊肉跳个不停。
单十四却丝毫不受她的影响,也不回答她的话,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尊清修的菩萨。
敢给她施压,自己刚刚就被东方蕴给施压了,现在正憋屈着呢,这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这点凡人的威压,对于自己来说,什么也不是,就是一阵凉爽的微风,威力也只够给自己刮刮汗罢了。
单十四眼中的不悦掩藏得很好,她坐在下首,慢慢地端起一杯茶,优雅地掀起茶盖,眼睛直直地盯向漂浮不定的茶叶,却也不喝,就那么细细地闻着。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抹赏识,可是很快便消失不见:
“今日之事,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她可不相信,今日之事都是巧合,黎沧海再蠢笨,也不至于让自己烧死在闺房,嫌疑最大的,便是黎为水了。
单十四喝了一口茶,眼睛看向老太太:“不是孙女做的。”
老太太见着她的眸子像是西亭湖清澈的湖水,仿佛容不下世间一切污秽,眼神落落大方,丝毫没有胆怯,脸色平静无澜,没有任何做贼心虚与不安。
老太太脸色立即柔和了几分,点了点头道:“不是你就好。”
单十四低着头,双手揪着裙子,看向自己的裙摆,很认真,也很仔细,仿佛在找着什么东西,借着这样的动作,单十四自然而然地没有回答老太太的话。
“紫荆,去把我前日里得的水粉貂皮镶宝石的冬袄拿来,眼瞅着就要过冬了,我也用不着那么年轻的颜色,便拿去二小姐房里吧。”看着单十四的动作,老太太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也只以为单十四是在闹小孩脾气。
“奶奶,这个冬天寒冷,您,还是自己留着吧,孙女院里还有些事,这就告退了,不打扰您了。”
笑话!什么意思!当我是软柿子好拿捏吗?想震慑我就震慑我?再给颗蜜糖?我的骨气我还是要的好吧!
我又不是小黑!威逼利诱什么都有效。
说完,单十四便转身出了房门,丝毫不理会身后的黎老太太越来越黑的脸色。
才走到了门口,便听见老太太房里清脆的一道响声。
单十四不禁冷笑一声,这老太太,火气还挺大啊,真以为自己一直是在靠她庇佑么,以为自己失去了她就活不下去了么。
要不是自己暗中护着她,都不知道已经被黎沧海给害死了多少次,现在还摔茶杯,果然,人都是好日子过多了,也就变得愚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