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上那辆校车的时候，李斌的刀还架在小女孩的脖子上。我心想，人质上初三，14岁左右，自卫能力不高。说服李斌一旦不成功，就要想办法击毙他。

“你是警察派来谈判的吗？警察就这么瞧不起我的智商。派一个学生来？”

“不不不，别误会，我就是来向你传达一下警察的意向，和你谈几句，我只是个传讯员而已，哥们儿，抽支烟，慢慢谈。”

我突然想到了fbi一个典型的谈判案例，谈判专家先接近罪犯，攻破他的心理防线，让他放下防备，随后递给他一支点好的烟，然后递给罪犯一瓶矿泉水，在那种饥渴的情况下，罪犯为了打开瓶盖，不得不将拿刀的手向外移动了一点儿，警察从而看准机会将其击毙。现在，黄警官只要3厘米，我只需要“谈”开3厘米就行。

首先要让犯人放下防备。李斌此时正坐在倒数第一排，也就是整个车厢的右后方，我学着谈判专家的样子，掏了掏裤兜，拍了拍腰间，告诉李斌，我并没有带武器。

“我就坐这儿了。”我说：“李斌，我真没有什么恶意，就是想和你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我老家也是湖阳镇的，和你一样。”事实上，我的老家是金桥镇，但是我爷爷很早就带着一家人来了粮城，所以基本没回过老家。对于湖阳镇，我也是有所了解，这个李斌现在深深了解自己的处境，这谈判有点儿难度，所以要先找一个话题，有话可谈，谈判才能进行。

“你爷爷奶奶还跟着你们吗？老人身体健康吗……谈恋爱了没……”顺着这些话题，他和我越谈越投机，他手上的刀也稍微动了一点儿。人质此时脸色惨白，这样下去不行，人质的心理如果也崩溃了，救援就真的没办法再进行了。

“她上了一下午课，还没吃饭呢吧。”我给李小胖打了个手势，他把盒饭和几瓶矿泉水扔了上来。

“你想干什么？”

我举起手：“我不靠近你啊，不靠近你，我把水和吃的扔过去，先让孩子吃点儿东西。”

“你是不是想耍什么花样？”李斌握刀子的手攥的更紧了。

“不是给你吃，也不是给你喝，你想想，人质要是吓死了或者饿死了，你还有筹码吗？先让孩子吃点儿东西，就算你不信任我，总得有些做人的原则吧，她要是真死了对你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我把食物喝水扔到了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此时李斌的刀尖仍未离开女孩的脖子。

“真的没事儿，拿去吧，就算你不想吃，先给她吃了。”

李斌还是不能放下警戒，小心翼翼地拿了食物和水，给了那个女孩。我也打开一瓶矿泉水，刚才和他说话，真是太累了。我又拧开另一瓶的瓶盖，问他：“渴吗？”

“如果我想拧开瓶盖，就必须用拿刀的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一旦我的手不拿刀了，你们随时就能制服我。”

我已经明白，李斌是不可能别劝服的，他太顽固了，而且直到现在他还很清醒，没有像其他罪犯一样，提出要车要飞机的条件，他深知自己是逃不掉的，所以能耗多久算多久。我对黄警官打出手势：已无谈判必要，随时准备击毙。

“你看你，我都说过了，我不是警察，还不相信。为了不让你拧瓶盖，我帮你拧开，这下总行了吧。”我拧开瓶盖，打算给他递过去。

“别过来。”

“好好好，可是你总要喝水吧。”

“我不喝了。”

我觉得自己和这个李斌确实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决定使用b计划。我对黄警官打了个手势，黄警官对苑警官说：“该你上场了。”

苑雅思对几名警员说：“准备吧。”

“李斌，按年龄说，我得叫你哥。你有妹妹吗？我有一个妹妹，和她差不多大，也挺懂事的，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哪一天，你的弟弟妹妹被人劫持了，你会怎么做？”

“你不用给我打感情牌，我不吃这套。”

我心想：这哪是感情牌，明明就是在拖延时间。魏队长的警车远近光灯交替了一下，这是暗号，说明苑警官已经准备就绪。我对黄警官也打了手势，准备开枪吧。

“李斌哥，你喝口水吧，我帮你把瓶盖拧开，然后倒掉一半水，然后扔给你，我不过去。这样也洒不了。”

“这……”

“接好了！”我没等他回答，水已经扔了出去，随后，我往下一趴，校车前方的强光灯照向车内，强光可以直接让人短暂失明，的确是亮瞎了李斌的双眼。黄警官看好位置，迅速出枪，一击毙命。

我赶紧冲了过去，将那位受惊的小女孩抱住：“没事了，没事了。哥哥们这是在演电影呢，没提前告诉你，别害怕。”

初三的孩子就不那么好骗了，这件事会对她造成多大心理伤害，很难说。不过所幸人质没有伤亡，已经是胜利了。

我在车内没看表，不知道自己与李斌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嘴皮子，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扶住苑雅思，说：“快给我找点儿吃的，没吃饭就来了，快饿死了。”

苑雅思本来以为我不行了，吓了一跳，没想到只是饿了。她笑了笑，把我扶到警车上：“行了，立功了，快吃吧。”

“耶。”缠绕大家这么多天的天鹅偷猎和管理员被枪杀的案子终于落幕，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对苑姐说：“不行，我少吃点儿，你们今天晚上请我自助餐，去那个温斯特烤肉自助，就这么定了。”

“行，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我请客。”

我走下车，苑雅思想扶住我，我摆了摆手：“不用了，还能走。”

突然间，我的面前窜出两个人，警察拦都拦不住，我一看就是这位被劫持女孩的家长，两人见了我就跪在了地上：“您的大恩大德……”

我心想：这也太浮夸了。赶紧扶他们二位起来，我说：“要感谢就得感谢人民警察，我没什么值得感谢的，是警察救了你们的女儿。”

“那英雄，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对啊，恩人，你叫什么呀？”

“呃……呃……我啊，我叫马昕远，是给警局打杂的。那个……我们要走了，叔叔阿姨再见啊，有困难一定找警察叔叔。”

苑雅思把我拉过来：“你确定你叫马昕远？”

“艺名，代号，知道不。行走江湖，就得有小号。”

“那马昕远知道了不得乐坏了，你在外办案，他名扬万里。”

“反正自己兄弟，他出名去呗，别看他出名，万一有人想暗杀我的时候，他就得替我挡刀，是不是？”

“这……马昕远可能有个假兄弟。”

“快走快走，我要吃烤肉，口水都流下来了。快点儿吧。”

“咋这么馋呢？”

苑雅思带我来到了烤肉自助餐，我问：“魏队他们呢？不和我们一块儿？”

“他们都回局里了，这么大的事，够忙活的了。要不是魏队批准，我才不陪你来吃自助餐。”

“我就说还是魏队好，爱岗敬业，还关心他人。”

服务员问道：“两位请进，自助餐58元一位，优惠活动，情侣两人一起可以打八折，也就是46元一位。”

“我们不……”

“哦哦，好好好，谢谢。”我说。

苑雅思一脸嫌弃地看着我，离开柜台，她问：“干什么？还想占你姐姐便宜啊？”

“哪敢哪敢，不是为了给你省钱吗，这样能省24块钱呢，何乐而不为？”

“我像是缺24块钱的人吗？”

“24块钱，就能给魏队买两盒烟，就能买一大包零食，我说你一个20的人了，这点生活经验都没有。”

“我才19岁好不好，哪有那么大。”

“19就来警局实习？厉害啊。”

“还不是因为我那老爸，你以为我想来啊。”

……

李警官和魏队还开着车，魏队说：“让靳皓天、苑雅思跟我们一块行动，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后台，我怕谁，而是因为这两个人的确才能出众。”

“你说，你们都说靳皓天是个天才，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我只觉得他的确比普通人聪明，但是不至于到很顶尖的地步吧？”

“你不懂，当年赵局长还是赵队长的时候，我是他的徒弟，那时候，靳皓天经常来警察局找他干爹玩儿，孩子小嘛，大家都喜欢的不得了，有一天我带着他去超市买东西。去之前，我从钱包里拿出100块钱给他，我对他说：‘小天，买这么多的够你吃吗？’，这小子自己也掏出1块钱，对我说‘魏叔叔，我们就买这么多吧，101元。’然后我就带他去了超市，这小子看见好吃的就往购物车里放啊，放了满满一车，对我说：‘叔叔，我们去付钱吧！’我就带他到柜台付钱，收银员一算：100块零5毛，当时我就对他说：‘小子，拿的还真正好啊。’你猜他怎么说？靳皓天说，他拿的时候，都算好了钱的。加减法人人都会，可是一个小孩子，边拿东西边算钱，就算是我们大人去超市买一车东西的时候也未必会计算着吧？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孩子天赋异禀，和正常人不一样，他能永远保持一个清晰的思路，这是很多人学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