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山离开了县城医院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大槐镇,已是太阳落山。在县城医院,王金山就听说镇政府搬到山庄了,他想把镇政府留下的院子改造成一所漂亮的学校。方副县长十分欣赏他的规划,让他找机会和汉向明好好谈谈。
王金山越过镇政府旧址来到一所石墙青瓦房,房门左侧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龙马县大槐镇槐树林村委会。”走近一看,大门锁着。
王金山又一路小跑来到老荒坡上,只见成群的羊儿、马儿吃草,却不见放牧的汉向明。
在老荒坡东南角有一片槐树林,方圆早备好了酒菜。忽然,一匹黑马驮着汉向明过来,闻着菜香下了马,惊讶地问道:“不在家里,来这里摆什么饭桌啊!”
方圆说:“姐夫要把小学校舍当做商店,我来买卖试试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汉向明说:“汉方正已经那样了,做姑姑的还说这风凉话?”
“是爸为了感激王金山老师对汉方正的救命之恩,在这设宴款待人家!”
“他救命?要不是他宣传迷信工作疏忽,汉方正至于吗?”
方圆说:“姐夫,太没良心了!要不是他从塌房把侄子救出来及时地送往县城医院?侄子还不知道什么结果?人家非亲非故的,在医院赔了侄子一个晚上。而你一个当父亲的,见着倒塌还放牧呢。听说儿子去了县城,空着手去,还把王金山从马副县长借来的钱拿走了。你干了什么,是赌了,还是嫖了?似乎方正不是你亲儿子。”
汉向明说:“我坏,他好!那你好好招待!”
方圆说道:“这王老师看上去很随和的,没有官架子。昨天,我们在山庄一起吃过饭。他很简朴的,菜用不着讲究。”
汉向明说:“姐夫知道王金山在山庄受到蒙飞龙的款待,可是,山庄的盛情王金山照样不给面子,似乎反对教育附件费和水利费的征收,很让蒙书记下不了台。就这样,本该中小学校长的位子,让他整没了!还要把镇政府腾出来的院子办学校?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姐夫,你昨天没开会干什么啦?王金山留在咱们村了,就要享受咱村的土地待遇。你找一块好一些的土地给人家。”
“土地都分下去了,好多家添人口的家没地呢。不行!”汉向明的态度很坚决。
“恐怕,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还有大哥和老爹。老爹让妹子设这个场,有那意思呢。”
“别狐假虎威!他们不要,我要!”
“给个面子吧。姐夫,妹妹求你了。”
“人是脸,树是皮”,面子和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和声望息息相关。大槐镇人爱面子,死要面子,往往“打肿脸充胖子”,做事处世,最忌抹面子。汉向明毫不犹豫地说:“一切要实事求是,按老百姓的话说就是一是一、二是二,丁是丁,卯是卯。 ”
方圆正要反驳,王金山提着沉甸甸的布袋子神采奕奕走来。“金山老师才来啊?”方圆跑过去。
“要不是路上遇上你大哥,恐怕还要玩。”王金山就把荒漠路上,汉副镇长开车送他的事简单介绍。
“大哥怎么没回来?我准备了这么多菜。”方圆问道。
“他去山槐村了,说是山槐村水窖没有按上,现在又募款,村民有些问题。估计需要一些时辰来到。”
汉向明和王金山握了握手,说:“那我们先用着。”
方圆收了王金山手里的袋子,却见他一双眼睛带着独特的空灵和俊秀。她望着王金山甜甜地一笑,说:“远方的来客,请吧。”
一夜的忙碌,一路的颠簸,王金山又累又饿。客随主便,王金山坐在一块石头上。
“大哥不可能来了,姐夫您主持吧!”方圆急不可待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汉向明知道王金山是马副县长和大哥看好的青年。这种人物往往更容易获得实质权力,甚至大权在握。“不看僧面看佛面”,王金山只是一个民办教师,但方副局长赋予他的权力一旦运作起来往往代表的不仅仅是他本人,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的也是县领导。汉向明不过小小的村长,当这个村,也是村民看汉子麟和汉向阳的面子。他,怎么不尊重呢。
二人你推我让,还没有坐下,但见一位中年男子瘸着左腿进来,头戴着个破了顶盖的斗笠,一双独眼藏不住里面的邪恶。这便是何玉萍老师说的马奔驰了。
“马校长。”王金山礼貌地上前。
马奔腾没有伸手去握,却说:“你的事先等一等。我找汉村长。”然后用独眼寻了一块石头坐下。
王金山觉得此人有些异常,但出于对领导和方副县长的尊重,他需要向他汇报……王金山正要谈,两位中年汉子自拿一个碗,往桌子上轻轻一放,高一点霸气十足地喊:“圆圆,给你大伯拿个碗来!”瘦一点的也不客气,声音稍低了点,朝着汉向明:“二侄子,给你二叔也倒上。”
汉向明哪敢怠慢,先给马奔驰倒酒被冷眼拒绝了,然后给汉向前、汉向来的父亲倒酒,最后赶到王金山了。
酒还没倒,王金山站起来,双手施礼说:“马校长也在,我今儿来想有一个要求,两位大叔可以作证。”
“什么事?快说。”马奔驰说。
“我们急等着呢。”二位伯叔异口同声地喊。
王金山开门见山地请求:“我需要一块土地。”
“你户口不在大槐镇,我也没办法啊!”汉向明回答。
“如果我把户口办过来。”
“那也要等小麦播种时候再说,娶了亲的,生了孩子的,多少人等着!”
“我不能要了!”王金山退了一步说。
“不要土地还是民师吗?那你只能是代课教师,将来在编和转正都是问题。”
“民办教师,有土地的教师,说的不错。”王金山笑笑,说:“在编和转正,汉村长,你以为我在乎吗?以前我维权过,告到县委;现在我不在乎了。我在乎孩子和土地。但这土地,不是我本人,而是大槐镇的孩子上好学要的一块土地。”
“多少?”
“至少一百亩。”
“一百亩。”汉向明惊愕地问道,“干什么?”
“办公、学农基地和外来人员子女的食宿补给。”
“你现在十个孩子,现在是九个,办公费比我们村委条件优厚。学农基地,都是孩子,他们的父母没种好地,他们能干什么?你一个中学生,长在地北那么繁华的城市,你的家庭那么优越,你连韭菜、麦苗分不清!外来人员的子女吃住,凭什么占有我们村父老乡亲的资源?”
“将来孩子会越来越多,将来我们可以上初中、高中,有条件可以上大学……”
马奔驰见王金山如此解释,怕耽误了他们的事情,又怕影响了教师的声誉,急忙制止:“王老师!你好好地吃一顿,喝一杯,去想教孩子的事!”
“别,别!”汉向明知道王金山一走,他们还不把他生吞活剥了,就想王金山留下来。
马奔驰直奔主题谈到他和马奔腾的关系,谈到他的身体状况,谈到他作为一个民办教师待遇少得可怜,大意就是村委不照顾算了,不该再收他的募款。而汉向明的理由只有一个:“马校长虽然沂马山人,但户口在槐树林,还分了槐树林的地!”
二位叔伯见马方争辩得起劲,摩拳擦掌地向添油加醋。王金山怕闹出事情,不利干群关系,就控制住二位叔伯喝酒,一边喝一边了解情况。当了解到他们和汉向明的家族关系,王金山不理解地劝道:“你们是他的堂叔伯,应该支持他的工作。”
“他把我们当叔伯了吗?有,当初选村主任的时候,他提着好酒好菜找我们,为他走东家窜西家的,劝人家选他。”汉大伯揭汉向明的老底。
“这是贿选!”王金山给出结论,然后又摇摇头。
汉二叔也后悔地说:“他当村主任之后,自个儿占了几百亩荒坡放马、放羊。我们得到什么了,我们分到的土地也好不了,大块的地也在老荒坡,一年收不了多少粮食。这次的募款那么多,有教育,有水利,还有不明白的搭车。”
“二位叔伯。”王金山说,“搭车收费咱们不能说,那是没证据的事。教育、水利募款是镇里的决定,我们有土地,应该交啊!”
汉二叔说:“按照镇里的文件,我们分到的土地不应该交那么多。我们承受不了。土地不要了!”
“土地不要了!”汉大伯也应和着。
汉向明转过脸来,眯缝着小眼睛说:“那好啊!外出打工给家里挣钱,也给村里争光。国家政策支持的好事情。”又把脸一拉,说:“不要土地那是你以后的事。现在地种了,这次募款一分不能少!”
“国家把大槐镇的公粮免了,还每年下拨救济粮。这样的穷村子,而且三位的地在老荒坡。”王金山站起来,望着大家做出惊人的决定:“只要你们退出老荒坡的土地,募款可以不交了。我会按每年槐树林良田的粮食价补给大家。请你们转告村民,这个募款,我王金山替你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