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在峡谷中静静地负手而立,脸色十分阴郁,他飞身将身下的碎石一块一块踢向挡住出口的巨石。
一颗,两颗,每块小石头似是泵发出了惊人的威力,碰撞到巨石后就变成了粉末,但巨石块也有了一道一道的裂纹,不到一刻钟,这块巨石就已经是伤痕累累,宫主慢慢靠近石头,猛地一出拳,击碎了巨石块,他的拳头上青筋暴起,这男子严重有着说不出的愤怒。
他缓缓地走出峡谷,身上的伤口扯裂着他的行动,他努力拖延着时间,没想到他的药效发挥的如此之晚,从匕首刺入腹部的那一刻起,他只顾着拖延时间,自己的疼痛认为可以忍受,便任由这匕首在腹部呆着,拔下来的话反而更容易出血……他的眼睛有看不出的失望,叶寒竟然可以在灵骨散下轻而易举地逃脱,不知道是自己的药效不够还是他的计谋太深,他没想到自己竟被反将一军,竟然被叶寒甩开了。
他追了半个晚上,结果功亏一篑。
这匕首上的毒也的确是让他行走不便,他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毒,他只能从内衫里拿出冥给的解毒丸,一饮而下。
若是冥看见了定是要心疼的,毕竟他炼药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炼好了十多颗,一颗的作用和十多颗的作用是一样的,多吃并没有多么大的效应。
可是男子并没有感觉到有一丝的疼痛被减缓,他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他想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把冥揍一顿,什么百毒可解,这药丸什么用也没有。
男子使劲站起身来,将银匕首拔下,吃力地扔在地上,忍痛吃力地向前方走,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属下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他捂着腹部,似是可以减少一点疼痛,却并无半点效果。
男子点了自己的几个穴位,好像是减轻了一些疼痛,直起身来,飞速地顺着原路返回。已经三更了,他在这里浪费了一个时辰竟然都没有寻找到阴阳人的下落,他不禁有些后悔,他应该带着宫,说不定能帮上些忙。
在半路上,他碰上了赶来的幽。
“宫主!属下来迟了。”幽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他不清楚谁可以将宫主伤的这么重,这天底下竟还有药是冥解不开的。
“叶寒跑了。”简短的一句话交代了他两个时辰的追捕,一个时辰的较量,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叶寒伤的宫主吗?”幽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他有些后悔贸然前来,他窥见了宫主有些狼狈的样子,不知道回去会有什么后果。
“哼,算是。”男子有些不在意地说。强忍着疼痛让他的眉头已经开始冒冷汗。
“宫主,我们快回宫吧,前方不过三百米有属下的马车。”幽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现在宫主的身体最要紧,他不能再顾及别的,宫主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整个幽冥宫都不会绕过自己。
幽刻意放慢了奔跑的速度与男子并驾齐驱,待男子进入马车之后,幽亲自驾马,在半个时辰内就平安的回到了幽冥宫。
“冥!快!”幽将宫主搀扶着回到大殿时,冥被这男子的伤口惊呆了,只有腹部一个伤口,却已经开始溃烂,竟是连他的药都没有一点作用。
冥一直在研究徵带回来的泥土,这泥土里面的毒竟是尸毒已经让他震惊不已,而宫主又受了伤,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研究,开始穷尽一切办法去医治宫主。
他翻箱倒柜找出了血色的四叶草,混着自己配置的脱骨香,配上一点水,分成两份,一份抹在了男子腹部,另一份让宫主服下。紧接着他开始以极快的速度翻阅着幽冥宫中的医书,开始寻找怎么解开尸毒,他自学医以来几乎从未涉及过尸毒,宫主的毒让冥有些束手无策。
那药开始起作用了,男子感觉到腹部开始变得温热,后来变得滚烫,但他知道冥的药一定不可能害他,所以这只是一个阶段,他咬牙忍着,过了一刻钟,他感觉温度开始降低,变得冰凉,冥一边翻着医书一边给男子把脉。
“毒已经退下去了七分,剩下的这三分暂时不会危及生命,属下会尽快找到解毒的办法。”冥指挥着徵,让徵将止疼和快速恢复的药膏抹在了男子的伤口上。
冥彻夜未眠,他翻阅了整整四十本医书,才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天山雪莲制药即可。可他却又些不相信仅仅只是用天山雪莲便可以解除宫主的毒。
第二日他亲自将药煎好,过几日后,冥再次给宫主把脉便是一丝毒素都没有了。虽然冥心中不少疑惑,但是他只能相信那些史料了。
殊不知,现在,现在的长安城,满城风雨。
“皇上,又有折子。是……那事情。”身旁的太监有些矫揉造作的声音透露着惶恐。
“又是,又是……就没有人体谅一下朕吗!”这皇帝看着堆叠如山的折子,心中不少烦闷,都是关于傀儡人的事情,京城不少女子都用来制作傀儡人,他自是喜欢这阴阳之术,但是却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子祁,生这么大的气。”一女子身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挽着手,掀开帘袂,踩着轻柔的步子,亭亭而立,脸上着了浓妆却未有丝毫的俗气,举手投足尽是风情万种,低眉婉约的样子让皇帝看了心生欣喜。
“茗妃娘娘金安。”整个屋子的奴才不慌不忙地下跪请安。
这便是当今贵妃娘娘了——白茗歌。白木槿的嫡长姐,将红茵送至不归路的始作俑者。
“歌儿,这些折子……都是弹劾易子枫的。”皇帝挥手让太监小厮都下去了,看女子到来,不由得眉目温柔了些,但眉头仍然紧锁,对这件事他是十分重视的。
去年有法师作法,言:女子纯阴于世,男子纯阳于世,红颜祸水,真龙天子。
着实让叶子祁吓了一跳,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纯阳之人,他的皇位都是四年前刚刚抢夺来的,所有的兄弟姐妹在他的算计下都身死于那场混战,现在却出来了一个真龙天子,怎能不让叶子祁慌张。
“请问大师,怎样才能找到那纯阳之人?”叶子祁放低了态度,他可不想这皇位早早地被人夺了去,他的江山美人儿可不想让人。
“阴阳逆,有阴必有阳。阴处逢阳,阳处生阴。”说罢,自行走出了大殿,也无人阻拦,自来自去,留下叶子祁一个人细细品味着这番话。
“阴……”叶子祁有些头疼,这作法的老头也不能说清楚些。
“皇上,怎么这样头疼?”安常在柔声问道,正是秋日,却是如夏天一般的热,她轻轻地给皇帝摇着凌风扇。
中午,叶子祁心中不是滋味,随便翻了个牌子,到了刚进宫的安歌这里来歇息一下,看着美人儿的脸却是一点想要歇息的心都没有,耳中一直重复着那老头深远的声音。
“真龙天子……”
安歌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皇帝不轻易到她这里来的,一般不是去皇后娘娘那里就是梅贵妃那里,还有一些有些姿色和手段的嫔妃,像是茗妃那样的,哪里轮的上她这个常在。可今日她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吃错了药,竟然宠幸了她,她自然要好好地展露一下自己的风情,让皇上长留于此。
“有什么烦恼,说给臣妾听听,臣妾愿替皇上分忧。”说着,轻轻侧了侧身子,低头婉然。
“阴阳逆,有阴必有阳。阴处逢阳,阳处生阴。”叶子祁将这段话似有似无地轻轻念来,眼神不知道看到哪里,但神情却有些恍惚。
“皇上?这?”安歌不解叶子祁的意思,轻声问。
“爱妾,你可懂这意思。”叶子祁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有些失态,不由得正身望向安歌完美的脸庞,却看出了神。他记得这安歌是刚刚入宫,没有仔细品味几分,却是出了尘的美。
安歌不禁婉然一笑,将扇子轻轻合上,轻轻诉说着自己的见解。
“阴阳本就是天地逆行而出,一个人他必有阴和阳,才能算是平衡,极阴之人定有极阳之物压制,极阳之人必定要有极阴之物。”
叶子祁不禁有些叹息,这后宫竟有如此聪明美貌的女子。他怎么没想到呢?如果能找到这女子,这男子一定也会找到的,大师的话一定就是这个意思。
叶子祁满意的看了一眼安常在,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朕,很满意这个回答。”
叶子祁半开玩笑的脸上,有些玩味的看向安歌。
安歌本是出身不低,在家自是读过一些典籍的,就是按照自己的意思稍加修饰便说了出来,想着说不定能和这皇帝的心意,便带着一点敬畏和小心翼翼,说出了自己认为比较满意的答复。
看到叶子祁满意的神情,安歌也放下了心,当真伴君如伴虎,她可不敢出一点差错。
“皇上喜欢就好。”安歌仍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不知道对皇上的举动感到了一丝害羞,还是从未受过如此的宠幸有些吃惊。但叶子祁就喜欢这样的新鲜感。他不禁咧嘴轻轻一笑,挥了挥他娟金黑龙袍。
“赏!”
“这,谢皇上恩典!”安歌有些不知所措,她只是说了一下自己的见解,没想到竟然得了这样的奖赏。
“谢主隆恩!”
整个屋子的小厮丫鬟齐齐跪下。安歌也想要跪下领赏,却被叶子祁一把扶了起来,顺势抱在了怀中,去了内堂。
帘幕遮掩上,屏风后,床上,两个人影交织,时不时传出不真切的声音。
当真是一片迤逦。
叶子祁下午从府中出来后,便走向了御书房,他身后的小厮也是不解为何今日皇上转了性子,平日里应该去御花园去转一圈,然后再去皇后宫里,或者再去几个嫔妃院里,这皇上当真是好兴致,从来将政事放在最后,如今,难道是要去批奏折了?
叶子祁大踏步进了御书房,从御书房呆了不到三刻钟就出来了,小厮连忙跟上主子,没想到的是,叶子祁竟然去了藏书阁,自从叶子祁当上了皇帝,除了太傅拜托他来,他可从未主动到过藏书阁,并且自称“看到这些书就头疼。”
小厮不禁纳罕,今儿皇上这是怎么了。
叶子祁什么也不说,将奴才留在了藏书阁外。
“谁来都不准进!”
“明白了。”小厮弯身表示自己的恭敬。
叶子祁推开门便进去了。直到两个时辰后,才有些疲惫的推开门,走出。
叶子祁想到了安歌所说的话,他记得有个方法可以找到纯阴之人,好像是什么阴阳幻化之术,好像是胞弟曾经拜师学艺的那术法,但是胞弟已经去世了,而他自己却已经记不真切了,突然开始懊恼自己为何小时不和胞弟一样好学。
于是他先去了御书房,把那些折子全部批奏完,好静下心来好好的去寻找他想要的答案,草草的批奏完折子之后,他立刻马不停蹄地去了藏书阁,叶子祁记得他的太傅好像说过,这藏书阁包纳百川,各朝各代的历史奇闻都在这里。
奇闻。
叶子祁轻轻掂量一下,便进了这藏书阁,历史什么的,他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只是翻一翻看一下大致的目录就好。
在过了一个多时辰后,他看到了一本蓝色的典籍,拿下,记录了不少的奇闻异事,他开始将这些典籍一本本的翻开查看,突然《列子》上的一段话吸引住了他。
“巧人有偃师者,为木人,能歌舞,王与盛姬观之,舞既终,木人瞬目,以手招王左右。王怒,欲杀偃,偃师惧,坏之,皆丹墨胶漆之所为也。此疑傀儡之始矣。”
“偃师……偃师……”这个名字多少有些耳熟,叶子祁突然想起,好像有一天父亲曾对胞弟说过,偃师,他一定会成为举国羡慕的偃师。
胞弟的才能他的确羡厌,所以才会想方设法除掉那人,偃师好像就是那阴阳幻化之术的操控者,不,应该是傀儡幻化术,只要是找到了偃师,他就可以开始抓捕整个长安城的女子,等他找到了真正的纯阴之人,那么必定要将和她有关的所有男子灭族。
叶子祁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一样的狠厉。于是他查阅了所有有关的史料,耗时一年在深山中的一个小的草屋里,找到了易子枫。
“易子枫,你可有把握这傀儡幻化之术。”
“回禀圣上,小人的确有把握。”
“好,限你半年之内制成傀儡。”
叶子祁大手一挥,封易子枫为首席幻化师。可没想到如今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前几日,易子枫有些慌张的跪在地上。
“皇上,臣罪该万死!”易子枫抖得像筛糠一样,跪在地上,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请罪。
“怎么了。”
叶子祁本就被西方的大旱弄得心思烦乱,看到易子枫这一出,心里难受极了。
“那阴阳人出世了。”易子枫颤颤巍巍的说。
叶子祁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飞快的跑下来,抓住易子枫的肩膀。
“在哪里!哪里!”
“却……被臣……弄……弄丢了。”易子枫不敢直视皇帝的眼睛,低下了头。
“什么——”
“啪——”皇帝甩手就扇了易子枫一巴掌,多半是被易子枫的大喘气给气着了,身旁的小厮慌忙将一块干毛巾湿润了湿润,给皇上的手擦了擦。
“但请皇上……相信臣,臣可以找到那人的。”
“一年之内,你若找不到——杀无赦!”叶子祁气得脸色铁青,他本以为轻轻松松制好了阴阳人,那些百官的口也不好再张开弹劾易子枫,自己也可以顺势找到这人身旁的纯阳之人,杀了,便没有了后顾之忧,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岔子,他真的不应该相信一个乡野术士的信口开河,可当下他除了相信易子枫之外别无选择。
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所有大臣都上折子指责自己的昏庸无能,指责自己亲小人远贤臣,听信佞臣之言……
这可如何是好!叶子祁黑着脸批完了剩下的奏折,到了晚饭时间也没有翻任何一个人的牌子,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易子枫同样铁青着脸,回到了他的弋宫。
“搜!给我搜!”
一时间,一波未落,一波又起。
满城风雨,不知何时才能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