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仍旧有着无能的易子枫每日每夜地搜寻他们的下落,每十日便抓十个女子做放血实验,但这里似乎是一方净土,红茵从未听闻过这些事情,知道的不过是叶寒罢了。
门外一个世界,门内又是一个世界。
叶寒已经将红茵所列的清单上的东西都派人买来了,并且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红茵去问山茶山茶也不知道,无文更是跟着叶寒走了,整个内阁里就只有山茶陪着她,实在是无聊,院子里的小厮她也不知道叫什么,也不想命令别人,也就没有管,于是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这几日红茵不过就是玩弄一下花花草草,苦了整个院子残存的几朵野花,都被红茵做成花环了,偏偏叶寒还不管,莫名心疼。
“山茶,山茶!这个好看吗?”
红茵在铜镜旁将自己刚刚编好的一个浅蓝色的手环给山茶看,上面不仅有可怜的小蓝花还有一个小小的铃铛,叮当作响,可爱极了。
“当然,小姐心灵手巧。”
红茵满意地别过身去,继续编她的小玩意,山茶欲哭无泪,她这几日都已经用光了她的知识储备去夸奖红茵,这原因竟是叶寒一句话的事。
那日早上她刚将挑灯夜战罚抄的史书交给了叶寒,对于她这种暗卫来说,从小到大除了密信之外就没有写过字,抄书什么的最恐怖了。
“山茶,抄的史书不错,看得出有些文化底蕴。”
叶寒把玩着手中的小酒杯,看着山茶抄的史书,这字的确是烂了些,不过对于山茶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主上,属下知错了。”
山茶单膝跪地,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了,却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道阴森森的目光,夹杂着好听但却让人心惊的话。
“那就继续干件事吧。”
恭敬不如从命……反正没有好事,硬着头皮先接下吧。
“主上请吩咐。”
“这几日让无文回来,你就负责夸奖红茵,不管做什么都夸她。”
“啊?”
山茶也很是纳闷,却不敢反驳。
“属下知道了。”
叶寒也是无奈之举,红茵若是一件事上受挫,不知道能再找出什么别的事来干,这几日已经让他头晕目眩了,实在是不能让她受挫,一件事上钻牛角尖就好,各个都钻这还得了。
于是这差事可是苦了山茶,每日每夜都是想进方法夸奖红茵,搜肠刮肚才把她肚子里不多的油墨都挤了干净。
“小姐天资聪颖……小姐这般定是伶俐得了……心灵手巧这词就是专门来形容小姐的……这样的作品非寻常之人所能及……”
到最后山茶已经心力交瘁,每天晚上开始苦读诗书,不知道这样的苦日子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个时候,突然到来的白衣男子胜过她心中的菩萨,在紫檀木门吱呀一声开的那一瞬间,山茶的眼睛都是雪亮雪亮的,似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只不过是叶寒来了,带着红茵去采购一些东西罢了。
“主上。”
山茶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都是兴奋的,语速都快了许多,叶寒瞥了一眼山茶,不由得感叹这差事原来如此难做。
“你先下去吧。”
“是。”
山茶似是得到了什么特赦令一般,飞快退出了相忆阁,在出门的时候险些被绊倒,看得出山茶是怕了这个小主子。
“主人!主人你来啦!今天出去玩吗?”
红茵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海螺,兴奋得跳了起来,看样子这几日是闷得无趣,去外面走一走,也倒是个好方法。
“是。”
平静的声音如同在大海上扔了一块小小的石子,一圈一圈泛起了涟漪,只是水纹太淡,慢慢地就消失了,若不是红茵激动的声音作了石子,恐怕叶寒的声音是不会有一丝波澜的。
红茵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不算是失礼,正要出去时,叶寒皱了皱眉将门旁的披风拿着,帮红茵穿上。
红茵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和叶寒待在一起的时间很是漫长,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开始升高,是不适应吗?她也不清楚,这样奇怪的感觉已经有了好几天了。
“走了。”
红茵乖乖地跟在叶寒身后,叶寒曾经说过不能闯祸,上一次办过的事情可不能再发生一遍,太多人的注意总是让红茵不太舒服。
叶寒也吩咐了几个暗卫跟着红茵,若是在人群中走散了,人潮人海万人空巷他怎么能立马找到红茵呢?只能以防万一,若是被人发现了红茵的存在也是可以护她周全的。
她自从到了这个城府就没有出去过,如今迈步出去,抬头看了一眼府上的牌匾,仍旧是空空的,这样不会被人怀疑吗?
出门是一条古色古香的小胡同,她竟然走晕了,但是在叶寒的方向感下,他们还是走出来了,只不过红茵却是很纳闷。
这小胡同越走越窄,最后他们竟然是从两栋府宅之间走出来的,缝隙很小,若是胖人根本进不去,谁会注意一个这样的小缝隙,那日来的时候天色刚刚有些明朗,还看不清来路,便没有在意怎么能进来的,如今看来,这小缝隙里面是别有洞天。
人潮喧嚣,比那时的千竹街还要胜上几分,红茵再次被这繁华惊呆了,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随后跟着叶寒从各个小铺前走走停停。
“这条街是什么街?”
红茵有些不解,千竹街也是东南西北四大街之一了,可这条街却是更加的繁华。
“百梅。”
“东百梅?四大街之一?”
“是。”
红茵没想到叶寒的住所竟然离着长安城最繁华的百梅街如此近,百梅街是长安城皇宫脚下的一条长街,四大街之首,王侯将相的住所几乎都与百梅街相靠,地处东方,地势高所以登上整个长安城最高的地方——七星台才能看得更远。
红茵依旧玩得不亦乐乎,小贩的姿态都是谦卑有度的,或许是因为在这里所居住的人一般是大家小姐之类的,所以不敢轻易怠慢。
“我想……养只兔子。”
红茵指着小贩摊前的一笼肉乎乎的小兔子们,带着一些乞求的语气看着叶寒,用手拉着叶寒的衣角,不肯放开。
“去挑两只吧。”
得到了叶寒的许可,红茵迅速松开了叶寒的衣角,跑到小贩面前,开始拿着几根青菜逗着兔子玩,叶寒从她的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却是有一丝松动,所幸不去看红茵,看着他多年不曾来过的京都,是否变了些。
是变了,变得更加繁华了,不知道是好是坏,原本的百梅街是一条高雅之路,虽是万丈繁华,却从来不会有喧哗之声,只是轻声细语,文人墨客,才子词人,在茶楼一谈,在戏楼一看,便是一日。
如今热闹非凡却没有了原来的景象,人虽多了起来却充满了铜臭味。
“表哥,这两只这两只。”
有人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红茵已经挑了两只小兔子,都是纯白色的,血红色的眼睛澈净,和红茵一样的干净。
叶寒付了钱,红茵高高兴兴地抱着两只小兔子,不过比巴掌大一些,一个人完全抱得动,于是便一边一个,边走路边逗着兔子玩,过了不久有个小贩那里卖着胡萝卜,红茵便自作主张买了一筐胡萝卜和青菜叶,让叶寒背着萝卜,自己抱着兔子。
叶寒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这是把他当做小厮用了,早知道就应该带一个暗卫当做奴才来背这些东西的。
看见红茵兴高采烈,叶寒也没有去打扰她,罢了,这样也好,却不知道有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而这个人虽然对他们毫无敌意,却是疑惑重重。
“红茵?是你吗?红茵?”
有些疑惑的声音来自于后面一个身着明黄色衣裙的女子,不过十一二岁,眉眼间还有些稚气,身旁的一个妇人可能是她的母亲,身着华丽,出手绰约,大概不是小官之家。
叶寒听到了这不和谐的声音,寒冷的眸子对上了那女子探究的目光,吓得女子一哆嗦,躲到了妇人身后去,而妇人这是具有深刻的探究意味地看了这男子一眼。
“叫我?我不叫红茵啊?请问小姐是谁?”
红茵按照叶寒一开始教的礼法,自己的名字坚决不能认,在外她的名字叫做楚茵,而叶寒则是楚寒,若是女子便是小姐,若是男子便是公子,所有不记得的人都说不曾谋面,不曾相识就可以。
“我是你的主子啊!我是白府二小姐啊!”
听到这句话,叶寒对着藏在暗处的无文使了一个眼色,并且让凌,傲两人一起跟从无文走了,只留下了两个女子作为暗卫。
“我不记得我曾在白府谋生,是否是小姐记错了。”
红茵仍旧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在别人家谋生,说不定是失忆前的事情了,如今已经忘了就忘了,混过去就好。
“小姐,这是我家表妹,想必是你认错了。”
叶寒谦逊有礼,一看便是出身不低的公子,书香门第或者是皇权贵族也不一定,白木槿却是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男子,谦谦君子的风度印入了她的心里,多年后也未曾散去。
“对不起,想必是我认错了。”
白木槿也就顺势道了歉,红茵现在生死不明,她虽然与红茵关系甚好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小小的奴婢而失了自己的风度,身旁的妇人眼眸深邃,一直打量着红茵,并不去注意叶寒,叶寒也注意到了妇人的目光,于是便要带着红茵离开。
“虽然有些不合礼法,可我还是要冒昧地问一句,请问小姐名字是何?”
“楚辞。”
叶寒看见这妇人竟然低下身来询问红茵的名字,便不好阻止,只能让红茵用一开始的谎言慢慢编。
“她不是。”
那妇人便是白夫人,她却在心里暗暗地说了一句话——她,肯定是红茵。
虽然比前几个月消瘦了些,却仍旧是那般澄净的眼眸,为何会完好地在这里生活,她身旁的这个男子到底是谁?这些疑问她只能自己查找,现在不能惊动她身旁的男子,这个人,恐怕是有不小的来头。
二人便是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白木槿似是不舍一般,含情脉脉的看了叶寒一眼,叶寒皱了皱眉,并没有理会白木槿的眼神,拉着红茵快速消失在了白氏母女的视线中。
经历了这番小小的风波,红茵心里也没有了逛街的闲适,便将两只小兔子放进了叶寒身后的竹筐里,催促叶寒抓紧回府。
叶寒自然也是不想在这里待着了,这必定会引起一些风波,还是避一避为妙。
二人只不过从百梅街闲逛了一上午就回来了,只带来了两只小兔子和一大框兔子吃的胡萝卜和青菜叶。
院子里的小厮和丫鬟都是惊呆了,但也不敢反驳什么,他是主子,他干什么都是对的。
叶寒并没有跟着红茵去她的相忆阁,将那些东西放下后,便回到了毓寒轩,整个下午都没有出门,只有几个形色匆匆的人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干什么,若是仔细看,能看出这里面有一个女子是有些熟悉的,便是无文。
彼时白木槿母女二人仍旧在百梅街闲逛,今日茶楼有人对弈,她们便是去看看的,这三四个月里,新来的先生想尽一切办法让白木槿懂得出风头是多么地重要,能让自己名扬天下是多么好,白木槿天真的眸子也被渲染上了一丝急功近利的神色。
“母亲,那人当真不是红茵吗?”
“是。”
白夫人眼中透露出了一丝阴狠的光芒,为何红茵会记不起她们,那个样子不像是装的,可是为何会有人救了红茵,那人到底是谁?
“为何母亲说她不是?”
白木槿有些不解,她说不是,完全是因为那男子的风度让她有些神魂颠倒,而白夫人却是思索了一番之后否定了红茵。
“回府之后我自会去打听红茵的下落……”
还有楚家是否真正的存在。
她曾经问过自己的大女儿,歌儿仍旧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每日养尊处优,而后宫除了闹了笑话让宫女爬上床被抬成答应,常在,贵人之外就没有别的妃子了,所以那些女子应该是
生死未卜,更确切地说是应该都死于非命。
可红茵不应该也是死于非命吗?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和一个看似出身不错的男子关系亲密,她被人就出来了?逃过一劫?那又为何会失去了记忆?
越来越多的疑问让白夫人有些头疼,若是她闯了祸,连累了白府,这可不是好事,她的眼神不由得变得狠厉了些。
“走吧,先去茶楼。”
“好的,母亲。”
叶寒在毓寒阁中坐立不安,一件一件的密信似是在揭露什么重大的秘密,红茵身上的秘密也就由此揭开,叶寒攥紧了拳头,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是告诉红茵她的过去,还是就此隐瞒打开新的生活。
“报告主上,红茵的确为前朝遗孤,并且在前朝查不到一丝身份信息。”
“什么——”
叶寒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红茵,到底是什么身份,前朝竟然可以隐瞒她的身份,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到底是谁?
失忆前的红茵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失忆后她还会记得吗?
肯定不会了。
她,会是那个人吗?